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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
〔卡兰德舍夫和拉里莎。
拉里莎 我刚才一直望着伏尔加河对岸:那边多好呀!咱们快点儿到乡下去吧!
卡兰德舍夫 您望着伏尔加河对岸?沃热瓦托夫跟您说了些什么?
拉里莎 没说什么,随便说几句。我多么想到伏尔加河对岸去,到森林里去……(沉思地)咱们去吧,离开这儿吧!
卡兰德舍夫 那可就奇怪了!他会跟您说些什么呢?
拉里莎 哎哟,不管他说了些什么,那同您有什么相干?
卡兰德舍夫 您叫他瓦夏。怎么跟一个年轻小伙子这样亲热!
拉里莎 我们从小就认识,小时候就在一起玩。哦,我这样叫惯了。
卡兰德舍夫 您应该改掉这些旧习惯。跟一个无聊而愚蠢的小伙子这样亲热,像什么样子!你们以前那一套,简直不能忍受。
拉里莎 (生气)我们没有什么不规矩的行为。
卡兰德舍夫 过茨冈人的生活——这就是你们过去的行为。
〔拉里莎擦眼泪。
您怎么生气了,瞧您的!
拉里莎 就是过茨冈人的生活,那又怎么样呢;这样至少是愉快的。您能让我过比这种生活更好的生活吗?
卡兰德舍夫 那当然啰。
拉里莎 为什么您老是责备我过这种生活?难道是我自己喜欢这种生活吗?我是被迫的,是妈妈要我这样的;那就是说,不管我愿意不愿意,我非过这种生活不可。拿茨冈人的生活来责怪我,不是愚蠢,就是无情。要是我不想过安静、隐居的生活,想离开人群,难道我会嫁给您吗?所以您放明白些,别以为我是由于您有什么长处才选上您的,您的长处我还没有看见呢。我还刚刚开始想爱您;我向往过俭朴的家庭生活,这样的生活在我看来好像天堂一样。您看,我正站在十字路口;支持我吧,我需要鼓励,同情;对我体贴一点儿,亲热一点儿吧!抓住这个机会,别错过了!
卡兰德舍夫 拉里莎·德米特里耶夫娜,我根本没有想到要得罪您,我不过是说说而已……
拉里莎 什么叫“说说而已”?那就是说,您是不动脑子说出来的吗?您不知道,您的话叫人听了多难受!
卡兰德舍夫 当然,我不是故意的。
拉里莎 那就更坏。应该想想您说了些什么。要是您愿意,您同别人瞎扯,怎么都可以,可是跟我说话,可得小心点儿。难道您没有看到,我的处境多么难哪!我自己说每一句话,听别人说每一句话,我都有感触。我变得非常敏感了。
卡兰德舍夫 那么就请您原谅我吧。
拉里莎 算啦,不过以后可得小心点儿!(沉思地)茨冈人的生活……是的,这也许是对的……不过在这样的人中间也有善良的、高尚的人。
卡兰德舍夫 这些高尚的人是谁呢?是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帕拉托夫吗?
拉里莎 不,我请求您别提他吧!
卡兰德舍夫 那又是为什么呢?
拉里莎 您不了解他,要是您了解他……对不起,他不是您所能判断的。
卡兰德舍夫 判断人要根据行为。难道他对您好吗?
拉里莎 这是我的事情。我怕责备他,我不敢责备他,所以也不许您责备他。
卡兰德舍夫 拉里莎·德米特里耶夫娜,请您告诉我,不过请您说实话!
拉里莎 您要我说什么?
卡兰德舍夫 我哪些地方不如帕拉托夫?
拉里莎 哎哟,别说了!
卡兰德舍夫 请问,为什么?
拉里莎 别说了!别说了!比什么呀!
卡兰德舍夫 不过我倒想听您说说。
拉里莎 别问了,不要这样!
卡兰德舍夫 为什么?
拉里莎 因为这样比起来,对您,对您不利。您有您的长处,您是个好人,是个真诚的人;但是同谢尔盖·谢尔盖伊奇相比,您就什么都不如他了。
卡兰德舍夫 这不过是说说而已罢了,要有证据才行。您好好分析分析我们!
拉里莎 您要同谁比呀!能有这样迷人的力量吗?谢尔盖·谢尔盖伊奇……那是男人的楷模。什么叫楷模,您懂吗?也许我看错了,我还年轻,不了解人;但是这种看法在我是不能改变的,它将和我一同死去。
卡兰德舍夫 我真不懂,我不懂,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我怎么也看不出来,胆子大、狂妄就是了……如果愿意的话,这谁都能做到。
拉里莎 您知道他胆子大到什么地步?
卡兰德舍夫 什么胆子大不大,那有什么了不起?无非是故意装出那副样子罢了。
拉里莎 您知道怎么回事,我告诉您一件事。有一个高加索军官路过这里。他是谢尔盖·谢尔盖伊奇的朋友,是一个神枪手。有一次,他们在我们家里。谢尔盖·谢尔盖伊奇说:“我听说您枪法了不起。”“嗯,还可以。”那军官说。谢尔盖·谢尔盖伊奇就给他一支手枪,拿起一只玻璃杯放在自己头上,他走到另外一个房间里,距离十二步的样子。“您开枪打吧。”他说。
卡兰德舍夫 他打了吗?
拉里莎 当然打了,他把玻璃杯打碎了,只是脸色有点儿变白了。谢尔盖·谢尔盖伊奇说,“您的枪法好极了,不过您打的是男人,而且不是您的亲人,您的脸色就白了。您看我打我世界上最亲爱的姑娘,可以脸不变色。”他让我拿着一个钱币,站在同样的距离,冷静地,带着微笑,一枪把它打了下来。
卡兰德舍夫 您就听他的话?
拉里莎 怎么能不听呢?
卡兰德舍夫 您就那么相信他吗?
拉里莎 那还用说!怎么能不相信他呢?
卡兰德舍夫 铁石心肠,所以他才敢这样干。
拉里莎 不,他心肠可好啦。我亲眼看见他怎样帮助穷人,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送人。
卡兰德舍夫 好,就算帕拉托夫有一些长处,至少在您看来是这样;可是这个小商人沃热瓦托夫,您那个瓦夏,他是个什么东西?
拉里莎 您嫉妒吗?不,您别说这些蠢话啦!这多么下流,我可受不了,我预先告诉你。不用害怕,我现在什么人也不爱,以后也不会爱什么人。
卡兰德舍夫 要是帕拉托夫再出现呢?
拉里莎 那还用说,要是谢尔盖·谢尔盖伊奇一出现,如果他没有结婚的话,只要他看我一眼就够了……放心吧,他不会来了,就是现在来也晚了……恐怕我们永远不会再相会了。
〔伏尔加河上放炮的声音。
这是什么?
卡兰德舍夫 有一个胡作非为的商人,从他自己的驳船上下来,有人向他放炮致敬。
拉里莎 哎哟,吓了我一大跳!
卡兰德舍夫 请问为什么?
拉里莎 我神经不好。我刚才坐在这条长凳上望下去,就头晕。这儿掉下去要摔伤吧?
卡兰德舍夫 要摔伤!从这儿掉下去准摔死:下面铺着石头。而且那么高,不用落地就完了。
拉里莎 回家去吧,时候不早了!
卡兰德舍夫 我也要回家了,我还有宴会呢!
拉里莎 (走近栏杆)等一等。(向下望去)哎——哟,扶住我!
卡兰德舍夫 (扶住拉里莎的手)走吧,别淘气啦!(同下)
〔加夫里洛和伊万从咖啡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