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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大雪所阻,来上学的学生很少,等了好长时间都上不成课。教职员有的到阅报栏前边看报,有的进入校工值班室,还有的围在音乐教室里的风琴旁边。他们为这样的雪天祝福,是上天给了他们休息的机会,大家各自聚在一起闲聊。

教员室一隅,四五个教员围着大火盆,那位见习教员也挤了进来。这时大家不由又谈起了丑松,不时腾起阵阵笑声,惹得有些人跑来看究竟。最后,银之助和文平也来了,和大家一起聊起来。

“怎么样?土屋兄!”见习教员望着银之助,“我们对濑川兄的看法分成两派,你是濑川兄的同窗,好吧,谈谈你的意见吧。”

“什么两派?”银之助关切地问。

“不是别的,是对濑川兄的看法,一种意见认为他肯定就是社会上风传的那号人;另一种意见认为纯属一派胡言。”

“请等等,”一个胡子稀疏的初小四年级教员沉静地说,“你说分两派,这有点不妥当吧。不是还有许多人既不肯定,也不否定,没妄下断言吗?”

“我敢肯定,决不会有这样的事。”体育教员很有把握地说。

“喏,土屋兄,是这么回事。”见习教员环顾一下围在火炉旁边的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流言呢?这里存在种种争论。总之,起初发觉濑川兄的态度有些怪,一提到我们中有新平民,谁都感到愤慨,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开始不也是一样吗?社会上流行这种谣言,已经是对我们教职员的侮辱了,所以濑川兄若心里没有愧的话,理应同我们一起感到震怒。应当表一表态呀,可他什么也不说。看他一言不发,一直沉默下去,只能说明他有什么事瞒着大家。有的人就是这么说的。此外还有人说……”他话到嘴边似乎有所顾忌,“算了,不说啦。”

“这算什么,哪有说了一半停下来的。”初小一年级高个子教员横插一句。

“应该说下去,应该说下去。”带着这种冷笑语气说话的是文平,他站在见习教员背后,抽着香烟听着。

“这可不是开玩笑。”银之助的眼睛闪着光亮,“我们从师范学校就是朋友,我非常了解他。说濑川兄是新平民,要是这样,那还了得?不知是谁先说出去的,要是社会上有这种传闻,我要同他彻底辩论一番。大家想想,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同吃饭喝茶等细小事不一样。”

“那当然。”见习教员应道,“所以叫我们很头疼,喏,你听我说,还有人这么说呢,只要同濑川兄提到秽多,他必然转移话题。不,不光是转移,奇怪的是脸色都变了。说到脸色,那真是又困窘,又惊慌,简直是无法形容。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我们大伙聚在一起,如有人突然提到秽多崽子,谁也不会感到不自在的。”

“这么说来,你认为濑川丑松此人有些地方像秽多喽?这一点我倒要请教请教。”

银之助耸一耸肩膀说。

“不过,最近他显得很消沉,这倒是事实。”初小四年级教员挠了挠络腮胡子说。

“消沉?”银之助追问,“沉默寡言这是他的性格,单凭这一点不能断定他就是秽多。这世界上沉郁的人有的是,但他们都不是新平民。”

“听说秽多有一种特别的臭味,闻一闻就知道啦。”初小一年级教员凑热闹地笑着说。

“别瞎说了,”银之助笑了,“我也见过许多新平民,从肤色上看同一般人不一样,通过容貌可以区分谁是新平民谁不是新平民。再加上他们遭受社会的贱视,性格很孤僻。总之,新平民中不会产生男子汉式的刚毅的青年。他们在学问方面无法崭露头角。照此推断下去,濑川兄是什么人还不清楚吗?”

“土屋兄,照你这么说,猪子莲太郎先生是什么人呢?”文平嘲讽道。

“什么?猪子莲太郎?”银之助停了一下,“那位先生倒是例外。”

“瞧,看来濑川兄不也是例外吗?哈哈哈哈。”

见习教员拍着手大笑,在一旁听他们争辩的教员们也忍不住一起笑了。

此时,这座教员室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丑松。大家连忙闭了嘴,人们的视线一起集中到丑松身上。

“濑川兄,怎么样?你的病……”

文平意味深长地问,语调里带着讥刺。见习教员和初小一年级教员对看了一下,互相笑了笑。

“谢谢。”丑松毫不在意,“已经完全好啦。”

“是感冒吗?”初小四年级教员沉着地问。

“嗯,没什么,不碍事的。”丑松回答道,他换了一副口气说,“胜野兄,学生来的不多,怎么办?看样子土屋兄的欢送会也开不成了,好容易筹备起来的,已经来的学生也都懒洋洋的。”

“都是因为这场雪嘛。”文平微笑着,“没办法,只好延期吧。”

他们正在谈话时,校工进来了,银之助只顾注视丑松,没有听到校工说些什么。体育教员见此情景,拍拍银之助的肩膀:

“土屋兄,土屋兄!校长先生叫你呢。”

“叫我?”银之助这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