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译本 >
- 破戒（岛崎藤村） - 陈德文译 >
- 第二十二章
二
不久，他们谈到了丑松，志保看到笃于友谊的银之助的神情，很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她谈了丑松来这里见面的情景，他面色苍白，眼里充满哀愁，似乎心里有话又不便全部说出来。他因一时情急，惜别的话语也说得结结巴巴。当时他对着志保垂手低头、堂堂正正地坦露了自己的出身。他说，要是还念及昔日的情分，就把他看成社会的罪人好了。
“真是太可怜啦！”志保加了一句，“我本想再问他一些事，濑川老师已经戴上帽子，急匆匆走了。后来，我大哭一场。”
“是吗？”银之助叹了口气，“啊，不出我所料啊。当时听到濑川兄的出身，想必你也大为惊奇吧？”
“不，”志保强调说。
“哦？”银之助圆睁着眼睛。
“今天也不是第一次了。胜野老师早就在哪里听说过，他把这事也对我讲了。”
志保说的“不是第一次”这句话，使银之助甚感惊讶，他很想问清楚，文平为何把这种事传到志保耳朵里。
“这个多嘴多舌的家伙，真拿他没办法。”银之助自言自语，不久像想起什么似的问，“你是说胜野君常到那座寺院去吗？”
“嗯，莲华寺的阿娘喜欢聊天儿，她说男人们都很坦白，所以胜野老师也常到那里去玩。”
“他为何又要把那件事给你讲呢？”银之助试探地问。
“嗳，他总是谈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志保不好直言。
“奇奇怪怪？”
“他说亲戚们都一个个很了不起，现在自己也想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银之助像是嘲笑这个不在场的人，“哎，他竟然有这种打算。”
“还有，那个……”志保带着深思的目光，“濑川老师的事，他说了好多坏话，我打那会儿就知道了。”
“啊，是这样啊，所以打那时你就听说了那件事吗？”银之助热切地注视着志保的脸，他突然改变了语调，“呸，那家伙到处胡言乱语。”
“那时我还不认为他是那号人，不过他说得非常难听。那可不是一般的坏话，我感到非常生气，非常生气。”
“看起来，你也同情濑川老师的遭遇啦？”
“可不是吗？不管新平民还是什么，总是正派的人比那种净耍贫嘴的人要好得多。”
志保姑娘坦然地说，不一会儿，她羞赧地低下头来，瞧着那双女孩儿们特有的红润饱满的手。
“唉，”银之助叹息着，“社会怎么是这样子呢？我一想起濑川兄的事就想哭，喏，你想想，他就因为出身不同，不得不丢掉职业，舍弃名誉，这不是太残酷了吗？”
“不过，”志保清亮的眸子闪着光辉，“不管父母亲有什么血统，这和濑川老师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确实如此，和他毫不相干。有你这句话，我也就更有信心啦。我实际上在担心，你要是知道了他的出身，恐怕会改变以往对濑川老师的看法啊。”
“为什么？”
“这也可以理解嘛。”
“也许别人是这样，可我不这么想。”
“真的？你真的不会这样想吗？”
“这叫我说什么好呢？我这可是真心话啊！”
“所以我才想问个明白啊。”
“是指什么呢？”
志保反问道，她打量着对方，揣摸他的心理，青春的红潮涌上了姑娘的双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