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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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田中车站，天色已近黄昏。要去根津村的人，都在这里下车，经过小县时，还要爬七八里远的高坡。

丑松下车时，高柳也同样下了车。到底不愧是议员候选人，仪表堂堂，显得很有气派。但是从他渴求权势和富贵的神态里也流露出某种沉闷的情绪。高柳不时偷偷回过头来望望丑松，看样子是想尽量避开，不和他见面。“这个人究竟要上哪儿去呢？”丑松这样想的时候，高柳早已穿过栅栏，躲躲闪闪地钻到人群中去了。他下车后，走的是和丑松同一个方向。他用外套把身子裹得紧紧的，显然是为了避免别人的注意，可还是被欢迎的人群围了起来……

顺着北国大道向左拐，穿过桑田间的小路，高柳一伙人早已看不见了。丑松走上石头砌的田间小坡道的时候，乌帽子山的大斜坡便展现在眼前。广野、汤之丸、笼之塔，还有三峰、浅间等山岭，以及散布在各地的村落、松林，没有一处不唤起丑松的回忆。千曲川在远处的山谷里奔流，夕阳照在水面上，发出美丽的光辉。

这天，西边天空飘着紫灰色的云朵，遮住了飞驒山脉。如果没有暮云的阻隔，或许可以望见那千年人迹罕至的峰顶，夕阳映照在白雪皑皑的山头，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宇宙奇观啊！

丑松天性爱山，他走在布满岩石、坎坷不平的路上，眺望着眼前的高山巨壑，联想起住在山区的信州人朴素无华的生活习俗，感到沸腾的热血在心头激荡。现在距饭山越走越远了，丑松呼吸着山区的空气，暂时陶醉在忘我的欢乐之中。

丑松亲眼看到了山间落日的美丽景象。随着夕阳余晖的渐渐消隐，群山不断地变幻着颜色，由红变紫，由紫变灰。暮色渐次笼罩了田野、山冈，黑影由一个山谷扩展到另一个山谷，最后，阳光只在山尖上闪耀。正好在天空的一角，出现了燃烧的灰黄色云层，那是浅间火山喷出的烟雾。

然而这种兴奋的心情并没有持久保持下去。走出荒凉的溪谷，看见在那边山腰上连着一个村落，白色的土墙浸在暮色中。具有山地风味的房顶和房顶之间出现的黑影，那是柿子树的树梢。啊，根津到啦！丑松甚至听到农民夜归的歌声，心里都不胜激动。他想起从小诸的向街搬来这里隐居的父亲的一生，再也没有心思去欣赏这黄昏的景色了。悲哀和怀念交织在一起，两腿不由得战栗起来。啊，大自然的怀抱只不过是一时的慰藉，因为越走近根津，越是想到自己是个秽多，是新平民，心情也就越加沉重起来。

天黑以后，他踏入了第二故乡。当初，父亲之所以带领全家迁到这个偏僻的山村来，除了考虑到牧场来往方便之外，还可以用极低的租金租种少量土地。丑松的叔叔眼下耕种的旱田就是这样租来的。谨小慎微的父亲选择了不为人注意的村口住下来，这里在一个小山坡下面，距离根津村西街大约还有一里多地。

丑松的第二故乡——长野县小县郡根津村大字姬子泽，就是这样一个五十户左右的小村落。

二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