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陆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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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是地球上最接近赤道的大陆。整个大陆坐落在北纬38度和南纬34度之间,85%的土地居于北回归线和南回归线之间的热带地区。令海平面结冰的温度很少出现在非洲,这在所有大洲里也是独一无二的。尽管撒哈拉的内陆沙漠和东非的火山山脉不适合人类居住,但是这片大陆的大部分地区都适合人类生存。非洲拥有东半球最大的连绵不断的热带雨林,东部和南部的热带草原养育了各种大型哺乳动物。热带雨林和热带草原的无缝对接在旧世界也是独一无二的,这可能是人类在那里进化的部分原因。早期人类最初的两足直立行走肯定是为了适应非洲稀树草原环境,也许早在500万年前,人类就一直在摸索离开森林的空中安全走廊的各种方法。

非洲并非一直都处在今天这个位置。地壳板块构造运动变幻莫测,非洲大陆在距今2000万到200万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南印度洋漂移,最终在大约1500万年前撞向了欧亚大陆。正是在这个时候,原始人类开始分散在世界各地,作为首批“出非洲记”(African Exodus)的一部分。欧仁·迪布瓦说那些进入东方演变成猩猩和长臂猿的生物是我们的祖先,留下来的演变成黑猩猩和大猩猩,最终,前两者在10万至20万年前进化成为解剖学上的现代人类。在这期间,非洲始终保持在原来的地理位置上。但是,和其他大陆一样,在过去几十万年里,非洲也经历着气候的急剧波动。

古气候学研究史前的气候。15万年前的地球大约处于所谓的里斯冰期(Riss glaciation)的末尾。尽管各大洲之间会有很大差异,但平均而言,气温比现在普遍低10摄氏度。大约13万年前,它开始升温。随着海平面上升和水汽重新进入大气层,热带非洲开始出现更多的降水。大约12万年前,全球气温又开始逐渐冷却并在7万年前冷却加速。这种模式又持续了5万年(中间会有短期波动),最后在2万年前跌落到最低点。

因为非洲大部分地区都居于热带,它的气候不太取决于造就高纬度地区明显四季分割的太阳强度的变化。非洲的气候在很大程度上由降水量决定。整个非洲大陆的季节轮换节律最明显的就是雨季和旱季。例如,在肯尼亚和坦桑尼亚,众所周知的角马大迁徙就是由6月旱季到来引发的。但是季节的干湿强度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和今天比起来,过去的气候状况,有时会更潮湿,有时会更干燥。这些长时段的气候波动毫无疑问会影响动物的活动,其中也包括人类。

基地设在墨西哥的美国地球物理学家罗伯特·沃尔特(Robert Walter)最近的研究表明,在最后一个冰期的开始阶段,非洲大陆的大面积干旱导致了现代人更偏爱沿海的环境。这是因为非洲的大草原是不寻常的地方,它们与气候关系链中的热带雨林密切相关,根据降水量的不同,这两个地带可以互换。一般来说,在热带非洲,低降水量超过三个月的地区是热带草原,而少于三个月的地区是雨林。如果持续干旱时间过长,整个生态环境就会向草原转化,随着水分减少,最终彻底变成沙漠。虽然目前非洲大草原和雨林相对固定在特定地区,但是它们的范围在过去始终变化不定。沃尔特的研究表明,随着非洲日渐干燥,东非的大草原逐渐被干草原和沙漠取代,除了海岸线附近的狭长地带。正是在这些沿海大草原环境中,早期人类才得以聚集起来,他们开发的食物来源从海上一直延伸到附近生活的陆地动物。

虽然这个理论不具有普遍性,可能只是人类进化的一个小插曲,但有一点很清楚:有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早期人类能够依靠海洋生活。在非洲之角(Horn of Africa)东部的厄立特里亚,人们发现了大约12.5万年前充斥着大量蛤蜊和牡蛎贝壳的粪堆或垃圾堆。这些垃圾堆中散布着的人类石制工具,表明人类生活在该地区并开采沿海资源。这里出土的犀牛、大象和其他大型哺乳动物被分解的残骸,让我们不禁想象出一顿史前“牛排+海鲜”的海陆大餐,宛如现在美国餐馆里供应的大盘牛排和贝类。尽管在那个年代生活明显艰难,但我们的远祖显然已经具备了相当完善的饮食品位。

沃尔特的研究最令人激动的一个细节是,有证据显示这些非洲远祖与数千千米外的沿海居民进行过交换,那些人似乎也正在非洲南部采集相同类型的食物资源。这是根据在年代大致相同的遗址里发现的工具的相似性做出的推测。由此看来,人类能够沿着非洲东部海岸线相对迅速地迁徙很长距离。

现在是思维大飞跃的时候了:如果人类能够在大陆内部进行长途迁徙,使用相同的技术和利用相同的资源,为什么他们不能在大陆之间做同样的事情呢?沿海通道更像是一种史前高速公路,高度机动,而且还不需要面对在内陆迁徙时所需的那种对复杂新环境的适应。在厄立特里亚出土的东西几乎与阿拉伯沿海、西印度或东南亚的相同,至于与澳大利亚的发现是否相同,还有待进一步确认。由于沿海岸线活动非常便捷,如同一条沙滩高速路环绕着整个大陆,快速迁徙更加成为可能。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横亘的山脉或是大漠需要跨越,也不需要发明新的工具或保护性服饰,甚至能找到的食物来源也没有大的变化。总的来说,沿海通道似乎比任何内陆深处的路线都要好得多,只是有时候会有一些开阔的水面需要借用船只来通行。很有可能当时的船都相当简单,也许就是几根原木绑在一起,但我们没有直接的证据,因为木材会很快腐朽。不管怎么说,他们确实走过去了。

人类在离开非洲后几乎立即就出现在了澳大利亚,然后沿亚洲南部海岸线一路前行,这用沿海岸线移徙来解释是很有说服力的。这里还有两个相当关键的难题需要解答。如果从非洲迁出的那批最早的移民中有人沿着海岸线行进,那么是否会存在一种明显的基因模式?这取决于移民存在的方式,以及移民沿途所做的一切。我们有望看到一条特别的、与内陆地区生活人群不同的沿海遗传标记带。或许,这些信号在沿海居民和陆路移民的共同后代中已经同质化了。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需要检测迁徙途经地区的人群来发现这个遗传模式到底是什么。回答第二个难题的关键证据则需要我们检视沿途的考古遗存中存在的模式,看它们在迁徙过程中是否具有一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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