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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讲 词的用法
五、“会”的兼类问题
在汉语里，有少数词兼属动词和助动词，例如“要”。可是在什么情况下算是动词，在什么情况下算是助动词呢？最常见的标准是：用在名词性成分前头时是动词，用在非名词性成分前头时是助动词。例如《现代汉语八百词》认为“我要一支英雄金笔”、“昨天我跟老张要了两张票”中的“要”是动词，“他要学游泳”、“借东西要还”中的“要”是助动词。（见该书520页）这个标准很简明，人们容易掌握。这样区分的结果，也容易使人接受，因为两个不同的“要”在语义上有明显的差别。
好些语法书区别动词“会”和助动词“会”也用上这个标准。例如《现代汉语语法讲话》中说：“会说俄文”，“会”字是助动词；“会俄文”，“会”字是动词，（见该书89页）《现代汉语八百词》也认为“会汉语”的“会”是动词，“会说普通话”的“会”是助动词。（见该书244页）从语义上看，这儿的“会”都表示具有某种能力，要把它们分属不同的类别，不容易使人接受，因而有人对采取的标准表示怀疑。
仔细想想，用带名词性成分与非名词性成分来区分动词与助动词，确实有欠周密的地方。助动词固然常加在非名词性成分前头，有些动词也未尝不可以这么用。例如“爱”，不但可以说“爱祖国”，而且可以说“爱哭”、“爱听音乐”。这些个“爱”，语法学家都把它们当作动词。在一般人的语感中，它们的意义并无差别。当然，我们不能单纯拿意义作标准，应该考察一下动词加动词，助动词加动词在结构上究竟有什么差别。有人认为“学唱歌”和“能唱歌”是不同的结构。前者是动词加动词，构成动宾关系，所以当中可以插入时态助词，如“学过唱歌”。后者是助动词加动词，当中不能插入时态助词，如不能说“能了唱歌”之类。其实，动词后边能不能加时态助词，常常是意义制约的结果。像“开始写”、“爱听音乐”等等，由于意义的限制，动词“开始”、“爱”后边也不能接时态助词。因此，不能以“会说普通话”不能说成“会了说普通话”来证明“会”不是动词，而“会普通话”的“会”才是动词。
有人把“会普通话”、“会说普通话”的“会”当作动词，把“会下雨”、“会挨批评”的“会”当作助动词，看来不是没有根据的。从意义上看，前两个“会”说明有某种能力，后两个“会”表示有某种可能，迥然有别。从结构上看，动词“会”的宾语可以通过变换用在句首，如：
（1）他会普通话。→普通话他会。
（2）他会说普通话。→说普通话他会。
把动词的宾语挪到句首来改变句式，这是汉语的一个特点。（1）和（2）具有相同的特点，可以说明他们属同一类型。至于“天会下雨”、“你会挨批评”却不能变换为“下雨天会”、“挨批评你会”，可见他们不同于上列句子。
有人认为“他会说普通话”也可以这么变换：
（3）他会说普通话。→普通话他会说。
便由此证明“普通话”是宾语，“说”是动词谓语，而“会”是加在“说”上边的助动词，必须对这里的说法加以澄清：
第一，汉语里动词谓语所带宾语常常可以挪到句首，但能这样挪动的并不限于动词谓语的宾语。例如：
（4）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
（5）我认为这个问题可以讨论。→这个问题我认为可以讨论。
（6）他喜欢阅读鲁迅的作品。→鲁迅的作品他喜欢阅读。
所以，不能因为（3）的“普通话”能挪到句首，就确定它是动词谓语所带的宾语。
第二，（1）和（2）的句式变换说明它们属同一类型，（3）的变换说明它与（6）属同一类型。换句话说，且不管“会”的词性该如何确定，（1）和（2）该采取同样的分析方式，两个“会”宜同等看待。（3）和（6）的分析结果不应当有什么差异，“会说普通话”与“喜欢读鲁迅的作品”该看作同一类型的结构。
还有一个问题值得注意。有些用上了“会”的句子，因为离开了语言环境，“会”的性质属于两可。也就是说，句子有歧义。就拿“他会唱歌”来说吧，既可以理解为“他擅长唱歌”（这时“会”是动词），也可以理解为“他将要唱歌”（这时“会”是助动词）。如果把前一种理解称为甲式，把后一种理解称为乙式，那么，我们不难从下列比较中看出它们在结构上的差别。
第一，甲式“他会唱歌”的否定形式是“他不会唱歌”，没有“他会不唱歌”的说法。因此也就没有“他不会不唱歌”这种双重否定的形式。乙式“他会唱歌”可以用“不会不”表示极大的可能，即说成“他不会不唱歌”。
第二，强调句子的宾语，常常用“的”和“是”。例如把“我用毛笔”说成“我用的是毛笔”。同理，我们可以把甲式“他会唱歌”说成“他会的是唱歌”。乙式“他会唱歌”不能这么强调。
以能不能带名词性成分来区分动词“会”和助动词“会”是值得重新考虑的。
动词“要”要求带名词性宾语，不能带非名词性宾语。动词“会”既可以带名词性宾语，又可以带非名词宾语。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第三，甲式“他会唱歌”的谓语前边可以加“很”，即说成“他很会唱歌”。这与“他很喜欢唱歌”、“他很爱唱歌”相似。乙式“他会唱歌”不能这么用，正如我们不能说“他很会来”，“他很会挨批评”一样。
这样看来，以能不能带名词性成分来区分动词“会”和助动词“会”是值得重新考虑的。那么，为什么对待“要”和对待“会”要采取不同的标准呢？原来动词“要”和助动词“会”有不同的特性：动词“要”要求带名词性宾语，不能带非名词性宾语。动词“会”既可以带名词性宾语，又可以带非名词宾语。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