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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7
吃过午饭,莹儿收拾一下,给憨头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摊了几张憨头爱吃的煎饼,同灵官一起出门。
村口,北柱花球们正在戏弄毛旦。
“屁,屁。”毛旦嬉笑着。除了说“屁”,说不出别的啥。
灵官笑了。莹儿却红了脸,前面走了。毛旦忽然说:“灵官,你笑啥哩?快去,你嫂子等不及了。”
毛旦一句话就将火力引到灵官身上。“就是,快去。”“瞧,人家走路的那个风骚劲。”
莹儿知道他们要说些难听的话了,就腾地红了脸,前面走了。毛旦说:“灵官,你愣啥哩?快去。搂定尕妹妹亲了个嘴,一个冰疙瘩化成了水。”
“就是,快去。红不溜溜的嘴唇花不棱棱的眼,紫红色的肚兜儿浑身软。”
“瞧,你嫂子等不及了。想你想得吹不灭灯,灯花花落下多半升。”
“灵官,你嫂子可是花儿仙子呀,叫她来一段:‘黄河沿上柳栽栽,多会儿长成个树哩。手压着指头数日子,多会儿肉挨肉哩。’”
几个人嘻嘻哈哈,你一言我一语,尽说花儿里的词儿,内容越来越露。
灵官知道回骂不起作用,索性逃了去。
“瞧,见了嫂子,灵官成疯狗了,噌地就追上去了。”北柱冒出怪声。
“恨不得拿个长杆子捣下日头爷。”
“捣日头爷干啥?日头底里干事,才有味儿呢。”
村子和公路之间隔着大沙河和一个沙洼。一进沙洼,莹儿便回过头来,似笑非笑,问灵官:“他们说了些啥?”灵官笑道:“没顾上听。你听他们说了些啥?”莹儿笑道:“我走得快,只听到他们叽叽喳喳,倒没听清内容。”
灵官笑了:“是吗?”认真望她。莹儿也望,脸渐渐红了。忽而,她咬咬嘴唇,眼里涌出泪水。灵官慌了:“瞧你。我又没惹你,哭啥哩?”莹儿垂下睑,用手去抹泪,哪知越抹越多,满脸水晃晃的。灵官手足无措了,心想:叫人看见了咋办,人还以为我咋了呢。四下里看了看,幸好,四下里不见一个人影。
莹儿的抽泣声渐大,竟成呜咽了。灵官跺跺脚,拉她一把,示意她快走。谁知她趁这一拉,扑进他的怀里。灵官推她几下,推不开,已被她吻得满是泪水。他嘿了一声:“天。你也不看个地方,叫人看见……”莹儿抽泣着:“看见就看见,大不了一死。”灵官吻吻她,轻声说:“行了,行了。”使劲推莹儿。莹儿才松了手,抹去泪,痴了似的望他,许久。
灵官心里一阵发热,四下里望望,见无人,就捧了莹儿的脸,使劲吻。莹儿呻吟着。呻吟声激荡了灵官,越加吻得她喘不过气来。“成不?”他悄声问。“这儿?”莹儿轻声说:“过路子地方,人多。”
灵官喘着气,指指南面的一道沙岭,说:“那面僻静些。”莹儿不语。两人翻过沙岭,滚在沙洼里。莹儿嗔道:“大天白日……”灵官说:“他们不是说日头底下有味儿吗?”
憨头的脸忽然闯进灵官大脑。他想:我真不是人。但他遏制不住腹内燥热的涌动。连日来,焦躁已腌透了身心。清凉的莹儿一出现,他便像渴疯的畜生一样身不由己了。
沸腾的情绪终于静了,自责才正式进入大脑。灵官狠狠撕几下头发,说:“我真不是人。”莹儿马上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脸倏地白了,整理衣服的手凝在空中。“我真不是人。”灵官又说。他用拳头一下下砸额头。
莹儿坐在沙丘上,呆了半晌,才说:“是我不好。不怪你。有报应我一个人受。不怪你。”灵官又砸几下额头,说:“明知道……不该……可没法子……我也没法子……走吧。”
上了沙岭,见队长孙大头正摆着八字步在沙洼里走。灵官慌了,想退下沙岭,可孙大头已看见了。莹儿轻声说:“就说是抓兔子。”话音没落,大头的声音已满沙洼响了:“哟,灵官,领了嫂子干啥好事呀?”灵官说:“嘿,一个兔子,打伤的。捞个瘸腿,三撵两撵,还是没撵上。”大头笑道:“你敢是抓你嫂子的那两个兔子吧?”灵官大声说:“谁像你呀。”赶紧转了话题,“车过去没?”“过了,刚过去。去龙王庙了,马上就过来了。”灵官说:“哟,差点误了车。”话刚出口,自己也发现是句做贼心虚的废话。
孙大头笑道:“急啥呀,车多得很……慢慢多抓几下你嫂子的兔子。”灵官说:“你想的话,抓去。”孙大头对莹儿说:“听见没?他可同意了。成不?”莹儿索性笑道:“成哩。你吃也成,只要叫一声妈。”孙大头嘿一声,张牙舞爪扑了过来。莹儿咯咯笑着跑了。
上了大路,灵官忽然一拍脑门,说:“坏事了。”莹儿吃了一惊。灵官悄声解释:“沙子没弄平。大头要是上去看……”莹儿吃吃笑道:“心放到肚里吧,谁没事吃饱了撑的。真知道了又咋样?”灵官悄声说:“为啥表面越文静的女人,浪起来越厉害?”莹儿笑道:“当然了。你往水里压过皮球吗?压得越深,反弹得越厉害。”
望着莹儿鲜活的脸,灵官的心又荡了。
莹儿却又轻声唱起了花儿。她的眼里溢了泪花,望着灵官痴痴地笑,像要把他吸进眼里——
铁匠打下的鹦哥架,
架上鹰蹲着哩。
多人的伙里难搭话,
我俩心通着哩。
兰州的木塔藏里的灯,
拉卜楞寺的宝瓶。
想烂了肝花想烂了心,
哭麻了一对眼睛。
三更里梦见好睡梦,
我身子花床上睡了。
惊得(着)醒来是你没有,
清眼泪泡塌了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