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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8
炭毛子们围在门口，见鹞子带了亮箍儿出来，都抽口冷气。他们眼里，那箍儿，是可怕玩意儿，比狼还可怕。却不怕那几人，因为他们穿便衣，要是穿警服，就另当别论了。于是，有人开始打趣。
炭毛子大声说：“呔!鹞子，你不是厉害得很吗？咋成落毛凤凰了？”鹞子笑道：“落毛凤凰也是凤凰，比癞皮狗强。”
炭毛子讪笑几声，说：“那会儿，我以为你咬我的屌哩，心想，这下，成雷管子太监了。”牧人大笑。鹞子笑道：“要是他们放了我，你敢说这话不？”炭毛子大不咧咧地说：“咋不敢？你问他们，敢不？”几人大叫：“敢!”
鹞子打个哈哈：“敢就好。这世界，就需要几个有骨头有脑髓的，可为啥尽出软蛆？孟八爷，你说，为啥尽出软蛆？”孟八爷笑道：“林子大了，啥鸟都有呀。炭毛子，别丢底典脸了，滚一旁去吧。”
鹞子啐炭毛子一口：“这世界，就是你这种人坏的。我敢说，要是日本人再侵略中国，你准当汉奸。”
猛子笑道：“想当，可人家日本人要不？”“就是。”鹞子笑道，“汉奸里头，也不全是软蛆呀。”
炭毛子哈哈几声：“哈，一个罪犯，还说我呢？没羞没臊的。”猛子大声说：“罪犯咋了？人家也是人。你闻闻你自己，有人气没？”女人感激地望猛子一眼。
鹞子却朝便衣一摆头，说：“走吧，再蹲，我要呕了。”又朝女人大声说：“其实，我也喜欢你哩。可那豁子，老实人一个。欺负老实人，算人不？”猛子一听，心虚了，四下里望望，却不见有人望他。
红脸说：“鹞子，我敬你是条汉子。进城时，我会去看守所看你。”鹞子说：“谢谢。你这一说，我也过意不去了。我打了狼，给你们惹麻烦了。”红脸道：“没啥，听不到响动了。”炭毛子说：“谁说听不到了？夜夜嚎呢。听，这会儿还嚎。”果真，远远传来一声狼嚎。鹞子惨然一笑：“那狼，也许，真不该打。”
孟八爷很想问问他家人的情况，又怕他难受，尤其怕炭毛子们幸灾乐祸望笑声。
“走吧。”一人催道。
鹞子扭头对女人说：“那狼皮，归你了，做个褥子吧，那可是我的仇……狼。你铺了它，替我出出气。”
炭毛子笑道：“她铺啥？她还给人当褥子呢。”
“软蛆。”鹞子朝炭毛子耸耸鼻头，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那三人带着鹞子，上了沙坡。
女人的哭声又响了。猛子恶狠狠道：“嚎啥？”孟八爷说：“叫她哭一阵。这几天，事都遇一块了，哭一哭，心里就轻松些。”
炭毛子对牧人说：“他一进门，我就知道，夜猫子进屋，准没好事，果然……那枪，哎，那枪呢？”猛子冷笑道：“在警察兜里朝你笑呢，快要去。”炭毛子说：“也幸好他有枪，没枪的话，我一个人也能降住。”红脸笑道：“别羞先人了，鹞子对付你，比驴毬上担个柴皮儿还轻松。”炭毛子道：“轻松啥？我降他，有个窍门，朝他裤裆里来一脚。”
猛子笑道：“顶一头吧？你假装磕头，趁他不注意，用脑袋顶他的老屌。”炭毛子道：“我也那样想呢，可一想，他有枪，算了，饶他一马。”女人破涕为笑，说：“真没见过这号不要脸的。你那头，怕是连地上都砸了个坑。我敢说，你给先人烧纸钱时，怕也没磕过那种响头。”她对牧人说：“知道不？他炭毛子，给鹞子磕头哩。”牧人发出一阵哄笑。
炭毛子涨红了脸，“听，听，这婆娘，红口白牙，胡说啥？人家想趁机……”红脸接一句：“咬他的老屌。”炭毛子拍他一把，补充道：“……一头顶他个四脚朝天。”
猛子发出怪笑：“哎呀，听你的话，你还是英雄哩。那会儿，你就差卖祖宗了，你连孟八爷都卖了。”炭毛子反驳：“狗屁。那话儿，打死我也不说的。”女人冷笑道：“嘴里没说，可眼睛把啥都说了。”炭毛子慌乱地望望四周：“听，听，这婆娘，嘴上没个把门的。”
孟八爷大度地笑笑，对猛子说：“不该说的，别胡说。我可没见人家卖我。”炭毛子舒了口气：“就是。我还担心呢，一听那枪响，心都提悬了，真怕伤了谁。”
一提枪响，孟八爷进了屋，见那狗，仍在炉前卧着，形容萎靡。血仍从包裹处渗出。
孟八爷翻翻老山狗的眼皮，长长地叹了口气，解开绷带，取出火药，倒点水，和成泥状，塞进伤口，以防感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