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

字数:1557

约瑟夫·斯卡利杰尔(Joseph Scaliger)记载蒙田的父亲是一位贩卖鲭鱼的商人。这位伟大的学者漏记了一代,就是他祖父格里蒙·埃奎姆(Grimon Eyquem),他经营生意,从波尔多出口干鱼及酒。格里蒙从蒙田的曾祖父拉蒙·埃奎姆(Ramon Eyquem)那里继承了庞大的事业,蒙田的曾祖父曾给这个家族带来了财富,并买下了在城郊小山上著名的蒙田大厦及地产。格里蒙利用明智的婚姻选择,大大地扩充了他父亲的遗产。他的儿子皮埃尔·埃奎姆(Pierre Eyquem)却喜爱战争,而不愿做鲭鱼生意。他曾参加法军,跟从弗兰西斯一世在意大利作战,他带回脸上的疤痕和一块文艺复兴(The Renaissance)时期的磨石,回来后晋升为波尔多地方的市长。1528年,他与图卢兹地方富商的女儿安托瓦妮特(Antoinette)结婚,她生为犹太人,受的是基督教的洗礼,却具有西班牙文化的背景。米歇尔·埃奎姆(Michel Eyquem)成为“蒙田先生”,是皮埃尔和安托瓦妮特所生,在他的血液中混着加斯康(Gascon)和犹太的血液。蒙田的父亲是虔诚的天主教徒,母亲则可能是新教徒,兄弟姐妹则是加尔文派信徒,这些使他的视野大为开阔。

皮埃尔对于教育有他自己的想法。蒙田曾说:“我那好父亲,在我尚在襁褓时就把我送到属于他的一个贫穷的小村庄里抚养,在那贫贱和质朴的民风里,我度过了婴儿期,甚至也许更长一段时间。”“当我尚在哺乳时,他请了一名德国看护,整天用拉丁文对我讲话。”“在6岁以前,我的阿拉伯文比法文要好。”蒙田进入吉耶纳学院时,他的老师们(乔治·布坎南除外)已无法教他拉丁文,因为他讲得实在太流利了。由于精通拉丁文,他因此深获赞誉:“不需课本、教则、文法,不需鞭打的好学生。”

也许他的父亲曾读过拉伯雷有关教育的书。他试着以自由主义的原则——以感情取代强迫来教养他的儿子。蒙田很喜欢此种制度,曾在一封公然写给戴安尼·佛伊科斯(Diane de Foix)女士讨论教育问题的长信中,推荐它。但在后来一篇散文里,他又撤回这种见解,并推介教鞭主义,认为能有效地弥补理性之不足。同时他对拉丁文及古典文学也不像他父亲那样重视,虽然他的古典文学造诣极深,但他却反对单纯的古典教育,轻视书中的学问和书虫,而强调训练强健、富有活力的身体以及培养谨慎优美的性情。“完美的心灵不需要太多的知识。”打一场网球可能比议论卡蒂利内(译按:罗马政客)来得有益多了。男孩应刚毅、勇敢,能忍受暑热酷寒而不啜泣,对生活中不可避免的冒险甘之如饴。蒙田引用雅典作家的话,但偏好斯巴达的作风。他的理想是要具有勇敢坚忍的德行,就如同在罗马人的意识里“勇敢”的词语对他们是不必赘述的——除了勇敢外,他又加上希腊人的理想“节制”。对每件事情都要有节制,即使节制本身也不能例外。一个男人对饮酒要有节制,但若情况必需时,则要能喝一些,至少要能喝许多酒而不致昏迷不省人事。

若在家中,我们易形成偏见,所以对教育来讲,旅行是重要的一部分。“苏格拉底说:‘某种人旅行对他是没有一点好处的。’他说:‘我对此深信不疑,因为某些人是将自己囿限于某些范围内。’”倘若我们打开心胸和眼界,世界将是我们最佳的教科书,因为“有许多奇异的幽默,各色各样的宗教,互异的见解,不同的法律,奇异怪诞的习俗,教我们正确地判断我们自己”。旅行而外,最佳的教育就是历史,历史乃是对过去的浏览。学生“应借历史之助,吸取人类智慧的精华……读了希腊传记作家普鲁塔克的《生命》(Lives)一书,还有什么他不能收获的呢?”最后,学生应知道一些哲学——并非那些锋芒毕露的逻辑诡辩,而是像如下的哲学,如:“教我们如何生活……什么应该去认识,什么不应认识;什么是勇气、节制和公平;以及野心与贪婪之分别,奴役与自由之分野;人如何识别真正的和全然的满足;并且人对死亡、痛苦或耻辱惧怕的程度……从孩提成长中所得的‘教训’,比他由学习读写中所得到者,更具深刻印象。”

在吉耶纳学院7年后,蒙田继入大学学习法律。以他富于推论和明晰的言词而言,没有一门学科比法律更适合他。他从不倦于褒扬习俗的可贵和痛恨法律的可恶。西班牙的斐迪南二世没有派律师到西属美洲去,以免印第安人之间增加纷争之事,使他大为愉悦。他也希望医生不要被派到那儿,以免因他们的治疗方法而产生新的疾病。他认为法律最多的国家乃是最不幸的国家,他责备法国:“是世界各地立法最多的国家。”他以为法律在其人道方面毫无建树,并怀疑欧洲各地着宽袍的法官和削发的传教士,在其拷问房内所施的暴行可否在野蛮民族中发现。他自慰道:“在今天(1588年?)所有法律环绕之下,我仍然是纯洁的。”


蒙田(1533—1592)·友谊与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