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夫林与佩皮斯
约翰·伊夫林与坦普尔均主张“一国之内如党派林立和深植其根,则它们必会以为好人参政是疯狂之举”。当内战纷扰之际,他认为即是远行之时。1641年7月他离开英国,但是受到良心的谴责,又于10月返国。他在布伦特福德(Brenford)参加王军,适逢王军败退,从军1月后,他退隐萨里郡欧顿镇(Wotton)其双亲之田庄。1643年11月11日,他再次越海至欧洲大陆。他信步游历法国、意大利、瑞士、荷兰,然后又回到法国。在巴黎,他娶了一位英国女子。有一段日子他就在英法间来来往往;最后,内战终于结束,他才回到英国定居(1652年2月6日)。他付款给克伦威尔政府,俾得保全自由。他仍与流亡的查理二世保持联系,1659年曾尽力促成复辟之举。查理登基以后,他是宫中受欢迎之人,虽然他极力谴责宫中的腐化风气。他曾任政府某些小职务,但是大致说来,他所喜欢的是栽树种花,并在乡间写下30本书。彼论述甚广,包括论卢克莱修以至论泽维(Sabbatai Zevi)在内。其《除烟谈》一文虽无法澄清伦敦的空气,但是《森林》(Sylva)一书(1664年)却有效地促成英国的再造林木,他还促使政府在伦敦到处栽树,这些树木如今成为伦敦最大的光荣及讨人喜欢之处。其《戈多尔芬夫人之一生》(Life of Mrs Godolphin)是暴乱的复辟时代表现妇德的田园作品。
自1641年21岁起至1706年2月3日离死24天前止,他将其在英国及欧陆所见所闻均写入日记。他自视为“品格”高超的人,故所记述的并无佩皮斯较长的日记里包含的那类罪过及内心的见解;但是他对欧洲各城的描述,帮助我们了解了当时的景观。他亦有某些栩栩如生之记述,如《辛普伦隘记》(on the Simplon Pass)即是;有时候亦会留下感人极深的文第,如记述其5岁儿子之死的文章即是。其日记要到1818年才告出版。
其日记曾提到佩皮斯,因而才有人检查佩皮斯遗交剑桥大学马达兰学院(Magdalene College,Cambrige)的6册手稿,这些手稿均是速记写成的。经过3年的努力,共有3012页译成普通文字;1825年,它们才出版成书,并经缩短和净化;如今它们虽仍不完整,却亦有4巨册之多。它们使佩皮斯成为历史上最涉及个人秘密和受人误解之作家。就涉及个人秘密这点说,因为他的日记如果要出版的话,显然他所要的是等到死后才出版,因为它包含他生前本应守秘的许多材料,而且其中某部分至今仍然“无法付印”。就误解说,乃因该日记仅是佩皮斯一生中不超过10年(1660年1月1日至1669年5月31日)的记述,故他在海军部——英国海军大本营——的工作并未完全加以记录。实际上他自1660年至1689年曾在该部担任日益重要的职位。
佩皮斯的父亲是伦敦的裁缝师。因为只有乡绅的长子才有权独自继承全部财产,其父既非长子,只好从事商业。佩皮斯依赖奖学金进入剑桥读书,并取得学士及硕士学位,惟一受到公开谴责的不良记录,是一度曾“丑陋地被看到酗酒”以及写下情诗《爱情是欺骗》(Love is a Cheat),后来,他又将之撕毁。年22(1655年),他娶了胡格诺派教徒之女伊丽莎白;1658年,因结石而至医院手术;手术进行极为顺利,故以后每年他都要感恩地庆祝手术成功纪念日。
其远亲蒙塔古爵士任之为秘书(1660年),当蒙塔古率领舰队把流亡的查理迎回英国时,佩皮斯亦追随于左右。是年尚未过去,佩皮斯即被任命为海军处的作战书记员。他于追求女人之余,亦勤勉地研读海军事务,而因其上司亦对古老的追女人游戏特别卖力,故不久他就比两位海军大将(蒙塔古及约克公爵)更知海军大势,他们乃须依赖他来供给情报。在对荷兰战争中(16651667年),他设法供给舰队补给,一时以干练著称,而在瘟疫流行期间,政府中多数官员均已离职,但是他仍坚守其岗位。当海军处受到国会攻击时(1668年),佩皮斯即受命代为辩护,他在平民院中3小时的演说使海军处得到本不应得的无罪处分。然后,佩皮斯又为约克公爵撰述两本报告,揭发海军官员之颟顸无能,这些报告对于海军舰队之改革,大有功焉。他一向工作勤奋,通常早晨4时即已起床,但是他知道年俸350镑的薪水外,还有赠予、佣金、津贴等收入,足以补其不足。今日这类收入有的可称为贿赂,但是在友善的当日,这类收入是被视为合法的补助的。其上司蒙塔古爵士曾解释给他听:“不是职位本身的薪水会使人致富,而是担任职位才有机会赚钱。”
佩皮斯在日记中极为坦白无伪,而且相当完整地揭露他自己的全部缺点。为何他会如此坦白,我们不清楚。在生时他藏好他的日记,而且用自己的速记系统加以记述,共用了314种不同的符号,且对其死后的印行问题根本没有预作安排。显然他很高兴检讨每天的各种活动、生理烦恼、婚姻争吵、调情及与人通奸等事;在秘密重读其日记当中,他可能引起类似对镜自怜的那种暗中自满。他曾谓,其妻理其头发,“竟发现在我头上及身上共有大约20只虱……我相信那比过去20年中发现的总和还要多”。他学会爱他的妻子是经过许多争吵后的事情,有些争吵令他“发怒”至“牵动脾火程度”;据他自己的说法,通常他对她极为卑劣;有一次“他竟拧她的鼻子往下拉”;另一次“我往她的左眼狠狠地揍了一拳,使得那个可怜的人痛极哭叫,她的情绪激动得要来咬我抓我;但我对她稍假辞色她就不哭了”。他用膏药糊其眼睛,然后就到情妇那里去。回家吃晚饭后,他又出去,“找到拜威尔(Bagwell)的妻子……把她带到酒店去,尽情从她身上取乐,然后又到另一家酒店,想要拥抱她,但是,她不专心尽情,那真令我厌烦”。
此人精力之强真令人惊奇——每几个月就有一次恋情;他追逐女人,直到她们用胸针逐退他为止。他供认“我对于美人极为奴颜婢膝”。在威斯敏斯特“我听一次讲道,因而费了一多半时间(上帝宽恕我)来注视巴特勒夫人”。他带着特别期望的神色,几乎显得高雅,看着卡斯尔梅因夫人;与她在白宫相见,“我只觉得她秀色可餐”。他看着她那悬成一线的衬裙很觉满足;“看着它们我感到很舒服”;“因而回到家里吃晚饭及上床睡觉,都会幻想自己正很舒服地和史都华夫人(即卡斯尔梅因夫人)在一起游戏”。但是他的嗜好不限于追求美人而已。其芳邻戴安娜夫人(Mrs.Diana)经过其门,他把她“带到我家的楼上,然后在那里调笑了好一段时光”。他带一位兰尼夫人(Mrs.Lane)至兰巴思区(Lambeth)去玩,但是在玩腻了她以后,他决心“终此生不再干这种事”。有一次其妻目击他拥抱一位少女,就威胁要与他分居;他利用誓言安抚了她,迅又到最近结交的情妇那边去。他拐诱其妻子之女仆戴伯拉·威勒特(Deborah Willet),他喜欢让她梳头发;但是在他进行新探险中间,其妻又抓到了他;他又发了新誓;戴伯拉旋被解雇,佩皮斯却每天都访问她,成为其例行事务。
即使当其眼力退化后,他仍然一样好色。自1664年起,他就有在烛光下读书和写作的习惯,以致损害其视力。但是在其后重要的数年中,他却用力愈勤,不顾日益严重的毛病。1669年5月31日,他记下了最后一则日记:
就这样我疑心我已无法治好我的眼睛,来继续作我的日记……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得忍受;因而决心自此以后,只有找人用一般的文字来记述,这样只能记下能让他们和世界知道的事情;或者,假如还有特别值得记的事——不会有很多了,盖我与戴伯拉之恋情已成明日黄花,而我的眼睛已不容许我再去寻欢——那么我该在书上留下一些空白,不时亲自以速记符号写下我的笔记。就这样我正在走向那条路,那几乎就等于看我自己渐渐走向坟墓;仁慈之上帝已替我安排好,随着我的失明而来的就是那条路和各种不幸——佩皮斯。
他还有34年的生命。他很小心地照顾着仅存的视力,故一生中永无全盲之日。公爵及英王赐准他一段长假;然后他又回去工作。1673年他成为海军大臣,同时,其妻成为天主教徒。当天主教阴谋在英国爆发时,佩皮斯立刻因参与谋刺戈弗雷之嫌疑被捕,并被送往伦敦塔(1679年5月22日)。他当庭证明控诉不实,故经9个月的监禁后终获释放。直到1684年为止,他一直没再任职;然后他又受聘为海军大臣,继续其改革海军的工作。当其主子登基为詹姆士二世时,佩皮斯事实上就是海军的首脑。但是当詹姆士逃到法国后,佩皮斯又遭受下狱的噩运。不久再获释放。而后14年,他退隐林下,成为“海军长老”。1703年5月26日,他终于告别人间,享年70岁,死时已完全恢复名誉,洗刷一切罪名。
此人一生有许多事令人喜爱。我们已知他热爱音乐,也研究科学,做物理实验,成为皇家协会的会员,并在1684年被选为该学会会长。他同所有男人一样爱好荣誉,他收受贿款,他毒打仆人至其手臂受伤,他对妻子很残酷,而且还是一位声名狼藉的浪子。但是被人模仿,较他更无耻的皇家及公爵的典范多的是,这些人又如何!何况任何人若留下这样坦白的日记,瑕疵也是值得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