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学术界的成长,1912—1949年
学术机构不仅教育后代,而且创造、引进和传播技术与文化。现代国家的学校和学院、图书馆和实验室,通常通过履行这些重要的职能,对国家以及一般对社会起着重要的中心作用。而在中国,从很早的年代起,教育就一直是政府所关心的一个主要问题,所以它注定要成为1949年以后中国革命的一个中心问题。同时,在20世纪上半叶,教育在多种国外的影响和参与下,以各种形式在中国急剧发展起来。大量的资料散落在各处,人们刚刚开始进行研究。[1]例如,新的研究表明普通人当中的职务性学识比过去设想的要普遍得多。20世纪中国教育的许多重要方面需要注意——从在晚清发挥作用的成千个书院那里继承下来的社会时尚和教育方法,现代学校制度和通过报刊的城市公共教育的成长,妇女的正规教育,出版社的兴起(如商务印书馆,1896年创立于上海,是一所很大的出版机构,出版刊物和教科书),以及建立教育协会和作为改良与革命温床的新学校。[2]在如此广阔的领域中,本章的中心限于高等教育。这一事实本身证明了民国时期对重要的初级和中级教育史在学术上过于忽视。它也反映了中国的教育革新者对创立能造就新的上层领袖的高等学术机构所做的努力更为引人注目。
1911年后,中国政府长期软弱无能,为中国的教育革新者提供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他们是热情的爱国者,并且仍然是享有学者声誉的一个阶层,得以率先创立了现代社会所需要的学术机构。他们的新作用既有知识方面的,也有制度方面的。在知识方面,他们面临的是必须把中、西文化传统调和起来——就其广度而言,大多数思想家从来没有面临过如此艰巨的任务。这一知识问题的巨大规模以及它被如何对待曾经在本丛书的其他卷中加以评估。[3]所以本章只集中讨论20世纪上半叶学术界及其机构所取得的成就。
我们在这里面临一个极为复杂而大半未探讨过的问题,包括三个主要方面。首先,中国的思想史超越了其学术机构史,相比之下,我们对新儒家思想的晚清学派——宋学和汉学,今文和古文,甚至桐城派——的了解超过对学院、图书馆、印书馆网络以及孔学研究的赞助人的了解。第二,在中国对日本的关系上,政治大大地掩盖了学术情况。几千名到东京去的中国留学生大多数回国服务,他们并非都成了革命家,很多人无疑在晚清繁育起来的新式法政学堂任教,但教授的内容和范围,同日本对中华民国在其他方面的影响一样,大量仍是未知的。第三,从欧洲和美国流入中国的教育影响构成了种类繁多而且有些部分尚未探讨的广大领域。几乎所有国家和所有学科都被卷入这场规模最大的文化移动之中。例如,各种各样的天主教和基督教传教使团是中国教会学校的后台,但它们只是一方挂毡里的若干细线而已。现代西方处于不断的变化中,而中国本身也开始了多方面的变革。来自日本、欧洲和美国的教学方法、课程设置、教科书和教育制度都为教育的旋涡添加了刺激因素,在这个旋涡里中国旧式文人学士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念和社会功能都经历了逐渐适应现代需要的过程。鉴于需要发现的领域超过了已知的领域,本章仅试图对新领域的主要方面加以概述。
然而,有一个特点是清楚的——面对日本的扩张,包括治外法权在内的不平等条约体系的体制结构保持下来了;尽管中国的民族主义迅速高涨,外国尤其是美国,对中国高等教育的影响达到了很高的地步。20年代尤其是中美两国在科学和高等教育方面的合作显得生气勃勃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