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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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应该记得,自那以后的几十年中,本书所描述的外交礼节和待客之道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耐人寻味的是,早期共产党领导人的待客之道比现在更符合中华帝国的传统。当今中国的待客之道不那么复杂了,没有那么多的敬酒,政府方面的语气也不是那么热情奔放了,但准备工作还是一丝不苟,论点还是复杂精微,长远规划和对无形因素的敏感度也都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国事访问很少能给国际事务带来重大影响,但尼克松访华却是一个例外。中国又回到了世界外交舞台上,美国也有了更多的战略机会,这都给国际体系赋予了新的活力和弹性。尼克松访华后,其他西方民主国家和日本的领导人也先后访问了中国。《上海公报》里包含了反霸的内容,这就说明实际上联盟的组成有了变化。虽然这个进程首先限于亚洲,但一年以后就遍及全世界。中美之间磋商的频繁程度甚至在正式盟友之间都是极其罕见的。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美国都有着一种兴奋激动的情绪。很多美国人认为对华开放让中国又回到了国际大家庭(的确如此),并把新的局面看成是国际政治中永恒的一部分(并非如此)。不轻易相信人的尼克松没有忘记,我也没有忘记,如前几章中所描述的,中国执行之前的政策时是跟执行现在的政策一样坚定的。中国领导人虽然现在那么优雅可亲地对我们以礼相待,但他们其实不久前还在以同样坚定、同样解释得通的方式走着截然相反的道路。不能假设毛泽东或者他的接班人会放弃他们奋斗一生的信念。

将来中国政策的方向将是意识形态和国家利益的混合体。对华开放造就了一个机会,使双方能在利益一致时加强合作,在发生分歧时缩小分歧。苏联的威胁为中美修好提供了推动力,但两国面临的更大挑战在于,必须建立起几十年合作的信念。这样,中国新一代领导人也会出于同样的必要而积极努力,并促使美国方面也这么做。中美修好的好处并不是永恒的友谊或互相融洽的价值观,而是重新达成全球的力量平衡。这需要双方领导人的不断努力。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还能在价值观上达成更大的融洽。

在这个过程中,各方都会捍卫自己的利益,都会在自己与莫斯科的关系中把对方作为筹码。毛泽东总是说,世界不是静止的,矛盾和失衡是自然规律。中共中央在一份文件中反映出了这个观点,说通过尼克松的访问,中国“利用了矛盾,分裂了敌人,壮大了自己”。[44]

双方的利益会真正趋向一致吗?双方能不能把利益跟意识形态分开,以避免对立情绪掀起大风大浪。尼克松访华打开了应对这些挑战的大门,而这些挑战今天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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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给意大利记者奥丽亚娜·法拉奇的答复:1980年4月21日和23日”。见中共中央马恩列斯编译局译,《邓小平文选(1975~1982)》,第2卷(北京:外文出版社,1984年),第326~327页。

[2].“会谈备忘录:1971年7月9日下午4∶35~晚11∶20于北京”,史蒂文·菲利普斯编,“中国:1969~1972”,《美国外交关系(1969~1976)》,第17卷(华盛顿:美国政府印刷局,2006年),第363页。

[3].“会谈备忘录:1971年10月21日上午10∶30~下午1∶45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504页。上述谈话的美方原始记录中将“周”用当时流行的韦氏音标拼为Chou。为避免在本书中出现拼法不一致的现象,中方参加会谈人员的名字以及所引的中方用词一律用汉语拼音。

[4].“会谈备忘录:1973年2月17~18日晚11∶30~早1∶20于北京”,戴维·尼克尔斯编,《美国外交关系(1969~1976)》,第18卷,“中国:1973~1976”(华盛顿:美国政府印刷局,2007年),第124页。

[5].“会谈备忘录:1971年7月9日下午4∶35~晚11∶20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367页。

[6]. 同上,第390页。

[7].“会谈备忘录:1971年7月10日中午12∶10~晚6∶00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400页。

[8]. 我于1971年7月访华后不久,周恩来就去了河内,向北越领导人介绍中国的新外交姿态。据说此行并不顺利。后来周恩来与越南南方“临时革命政府”河内前线上的影子外交部长、强硬派阮氏萍女士的会谈也不顺利。 见陈兼,“中国、越南和中美和解”,载于奥德·阿恩·韦斯塔、索菲·奎因–贾奇编,《第三次印度支那战争:中国、越南和柬埔寨之间的冲突(1972~1979)》(伦敦:劳特利奇出版社,2006年),第53~54页;翟强,《中国与越南的战争:1950~1975》(查珀尔希尔:北卡罗来纳大学出版社,2000年),第196~197页。

[9].“会谈备忘录:1971年7月9日下午4∶35~晚11∶20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367~368页。

[10]. 同上,第367页。

[11]. 同上。

[12]. 同上,第369页。

[13].“会谈备忘录:1972年2月28日上午8∶30~9∶30于上海”,《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823页。

[14]. 这次午餐讨论会的部分记录见《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416页。

[15]. 自那以后,福建成为海峡两岸经金门、马祖建立贸易和旅游联系的中心。

[16].“会谈备忘录:1971年7月10日中午12∶10~晚6∶00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403~404页。

[17]. 陈兼,《毛泽东的中国与冷战》(查珀尔希尔:北卡罗来纳大学出版社,2001年),第267页。

[18].“会谈备忘录:1971年7月10日中午12∶10~晚6∶00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430~431页。

[19]. 玛格丽特·麦克米伦,《尼克松和毛泽东:改变世界的一周》(纽约:兰登书屋,2007年),第22页。

[20].“会谈备忘录:1972年2月21日下午2∶50~3∶55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681页。

[21]. 同上,第678~679页。

[22]. 同上,第681页。

[23]. 同上,第680页。

[24]. 同上,第681~682页。

[25]. 爱德华·希思,1970~1974年任英国首相。此后,希思在1974和1975年间访问了北京,会晤了毛泽东。

[26]. 戴高乐,法国抵抗运动领导人,1959年至1969年任法国总统。法国在1964年承认了中华人民共和国。

[27].“会谈备忘录:1972年2月21日下午2∶50~3∶55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679~680页。

[28]. 同上,第684页。

[29]. 同上,第683页。

[30]. 同上。

[31].“尼克松总统和驻台湾‘大使’马卫康的谈话:1971年6月30日中午12∶18~晚12∶35于华盛顿”,《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349页。

[32]. 同上,第351~352页。

[33].“会谈备忘录:1972年2月21日下午5∶58~晚6∶55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688页。

[34]. 同上,第689页。

[35].“会谈备忘录:1972年2月22日下午2∶10~晚6∶00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700页。

[36].“会谈备忘录:1972年2月24日下午5∶15~晚8∶05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770页。

[37].“会谈备忘录:1972年2月14日下午4∶09~晚6∶19于华盛顿”,《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666页。

[38]. 高文谦,《周恩来》,第151~153页、第194~200页。

[39]. 见杨奎松、夏亚峰,“在革命与缓和间摇摆:毛泽东对美国心态和政策上的变化(1969~1976)”,《外交史》,第34卷,第2号(2010年4月号),第407页。

[40].“与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导人讨论之后的联合声明:1972年2月27日于上海”,《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812~816页。

[41]. 同上,第814页。

[42].“会谈备忘录:1972年2月22日下午2∶10~晚6∶00于北京”,《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697页。

[43].“与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导人讨论之后的联合声明:1972年2月27日于上海”,《美国外交关系》,第17卷,第815页。

[44]. 中共中央,“1972年3月7日关于《中美联合公报》的说明”,载于杨奎松、夏亚峰译,“在革命和缓和间摇摆”,第395页。


《上海公报》第十章 准联盟:与毛泽东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