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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妇 保加利亚 伐佐夫
三
夜已经将他那漆黑的翅子,展开在契列毕斯(Cherepis)的修道院上面了。伊斯开尔的山谷,阴郁的沉默在昏暗的天空下,河流在深处单调的呻吟的作响,想带着沉重的澎湃,扑到高高在上的悬崖。对面屹立着乌黑的影子,是石壁……它荒凉的站着,和上帝亲手安排的它的山洞,它的峰峦,宿在它顶上的老雕一同入了梦。
幽静而寂寞的道院,也朦胧的睡去了。、
出来了一个侍者……跟着又立刻走出一个道人来,披着衣服,不戴帽。
“伊凡,谁在那里敲门呀?……”道人耽心的叫道………靠壁有一张床,上面摊着些衣服……那道人就撞在高的床栏上。
又敲了几下。
“一定是他们里面的人……教我怎么办呢?……不要放进来!……现在院长又没有在这里……”
“且慢!……先问一问……”
“谁呀?”侍者喊着,向外面倾听——“这声音……好象是一个娘儿们……”
“你简直在做梦!……一个女人!……在这时候!………不是那个,就是土耳其人……一定是土耳其人……他们要在这夜里把我们统统杀掉……他们到这里来找什么呢?……这里什么也没有,我没有放进一个形迹可疑的人来呀……主呵,发发慈悲!……”
又听到大门外面的声音了。
“是一个女人,那在喊的……”侍者重复说。
“你是谁呀?……”
“我们是教子,伊凡。契洛贝克的伊里札呀……开罢……唉唉,开罢!……”
“你一个吗?……”伊凡问。
“一个,带着孙子,伊凡。开罢,上帝要给你好报的!……”
“看清楚,是不是撒谎!……”神父蔼夫谛弥向侍者说。
那侍者奋勇的走近了大门,从小窗里望出去。待到连道人也确信了在昏暗中,外面只有一个女人的时候,他才吩咐伊凡去开门。
门只开了一条缝,放进农妇来,立刻又关上了。
“见鬼的!……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伊里札?……”道人懊恼的问道。
“我的小孙子病的很利害……住持神父在那里呢?……”
“培可维札[40]去了。你找他什么事?……”
“找他做一个祷告……不过要快!……你来罢,神父……”
“什么?!……在夜里?!……我怎么能救生病的孩子……”道人恼怒的吆喝道。
“你不能救,但上帝都会处置的……”
“现在睡去罢。明天早上……”
然而女人恳请着,并且固执的咬定了她的要求。
到明天早上……会怎么样,谁知道呢……孩子显得很不好……病是不肯等待的……只有上帝能救。听起来,她也愿意付款子。
“你发疯了……你逼我们,修道院在夜里开门,好给‘暴徒’冲进来,好把土耳其人招进来,消灭了教会!……”
那道人唠叨着走到自己的小屋子里去,但立刻穿好道袍,光着头,回来了。
“来!……”
她跟着他走进了教堂[41]。他点起一枝蜡烛,披上法衣,拿了日读祷告书。
“抱孩子到这里来……”
伊里札把孩子靠近了亮光。他的脸黄得象黄蜡一样。
“可是已经不很活了的哩!……”那道人通知说。
深沉的眼睛睁开来了,似乎要反驳这句话,烛光反照在那里面,闪闪的好象两颗星……
道人把法衣角放在孩子的头上,赶快的为他的痊愈念过祷告,用十字架的记号给他祝福,于是合上了日读祷告书。村妇在他手上接了吻,放上两个别斯太尔[42]去。
“如果他一定会活,那是就好起来的……现在到仓间里睡觉去罢……”
于是那道人转身要走了。
“等一等,蔼夫谛弥神父……”那女人踌躇着叫喊道。
他回过来,走近她去。
“还有什么事呢?……”
放低了声音,她说:“我拜托你一点事……我们都是基督徒……”
那道人可是发怒了。
“你托什么事……什么要找基督徒?……睡觉去……蜡烛不能点,有人会从上面看见,来做客人的……”
道人所指的是“暴徒”。那女人也懂得。她的脸上露出苦恼来了,声音发着抖:“你不要怕……没有人来的……”
并且用了更加秘密的神情,她说:“当我走出村子,在我们的树林子里的时候……”
恐怖和愤怒,在道人的打皱的脸上一隐一现了。他明白,那女人要告诉他一点什么危险事,于是就来打断她。大声的说道:“我不要听……不要告诉我……你知道什么,自己藏着就是……你是来把教会送进火里去的吗?……”
村妇还想说下去,但一听到这些话,她就把话吞住了;她全无希望地跟着发怒的道人走到院子里。
“但是我不在这里过夜!……”她一看见道人正要指给她走往仓间的路的时候,就叫喊了起来。
道人很诧异的对她看。
“为什么?……”
“我走……立刻……”
“你发了疯了吗?……”
“我发了疯,也许并没有发……都一样……我走……明天一早,我有工做呢……给我面包罢,我饿了……”
“面包你要多少有多少……给她,伊凡!但是我不准开大门!……”
然而这村妇固执着自己的意见。
神父蔼夫谛弥沉思了一下。又开大门吗?……这是危险的……坏人会闯进来……谁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他即刻记得,这女人还已经看见过他们了……她会给教会招到不幸的,而且如果给土耳其人一知道……不成……还不如放她走,不使她在这里罢……
“那么,走罢!……”他喝道。
女人接过伊凡递给他的半个面包去,放在袋子里,接着就抱起了孩子,走了。
大门跟着她走出就关上了,锵的一声下了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