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史为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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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膺体察民情智筹粮草

公元501年,萧衍于襄阳起兵讨伐南齐,立萧宝融为帝。不久,即联合邓元起攻下郢州,并让邓元起代替原益州刺史刘季连任益州刺史。

刘季连本是南齐皇帝萧宝卷任命的,萧衍起兵伐南齐时,他犹疑不定,难以取舍。当他得知自己将被取代时,便征召士兵,对外宣称要坚守益州。

邓元起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即进兵巴西(今四川绵阳),当地太守禾士略闻风丧胆,急忙开城投降,唯邓元起马首是瞻。于是,邓元起开始招兵买马,短期内便增至三万人。可是由于四川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战乱频繁,人们大多四散逃亡,田地也无人耕种,任其荒芜,这三万人马的粮草供应竟成了一个急需解决的大问题。邓元起对此一筹莫展。

这时有人给他出主意道:“蜀地政局不稳,征战连年,很少有人想在这里获取东西。大家都认为这里的百姓已所剩无几,即使有,也都是些伤残带病的,发挥不了半点作用。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老百姓们往往趁着政局混乱、管理松懈的时机,在户籍上假装残疾,以欺骗官府、逃避赋税,这种情况在巴西郡尤为严重。如果您现在就下令核实户籍,把那些假装残疾的人予以重罚,筹集粮草这点事,几天便可解决。”

邓元起听了觉得也不无道理,就准备派人核查户籍,以筹备粮草。

涪县(今四川绵阳)县令李膺知道了这个消息后,连忙拜见邓元起,劝说道:“请大人先不要这样做,我对巴西的情况很熟悉,大人不妨听我一言,之后再做决定,您看如何?”

邓元起见李膺相貌堂堂,正气凛然,便下令先不要核查户籍,看看这位涪县县令有什么高见。李膺不慌不忙,娓娓道来:“刘季连拥兵誓守益州,又派出手下猛将准备来讨伐大人,现在大人您可谓是前有强敌,后无增援。如今又处在粮草短缺的危险境地,巴西人民刚刚依附于您,惊魂甫定,正在观望您的德政如何。这时候如果核查户籍,对隐瞒的人施加重罚,势必会引发他们的不满,忍无可忍之下便会趁机作乱。如此一来,对您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万一老百姓与您离心离德,您就算后悔都来不及了。孟子说过:‘为渊驱鱼者,獭也;为丛驱雀者,鹞也;为汤武驱民者,桀与纣也。’大人您应该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

邓元起听了很高兴地说:“我差点误信小人之言啊!既然你能把这件事情分析得如此透彻,又对巴西之地很了解,那粮草之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于是李膺便答应邓元起,五天之内为他筹备齐粮草。李膺接手此事后,命人把当地的富户都找来,并对他们说道:“如今形势是朝不保夕,谁也不能预料到第二天还能不能活!难道你们不想过太平日子吗?现在邓元起将军领兵接任益州刺史,而原益州刺史刘季连却陈兵造反。邓元起将军一心要为民造福,却因粮草短缺不能实现。我劝各位从长远处着想,帮邓灭刘,到时天下太平了,我们巴西人民也可沾沾光;如果死守财物,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乱兵抢夺一空啊!”

众富户听了,略加思索,便都连声答道:“正应如此,正应如此。”

不到三天,李膺便将粮草如数交给了邓元起。

“称货财有无之数,料人民多少、饶乏,有余不足几何”,说的就是在制定相关决策时要考虑到百姓钱财的多少、民众的反应如何,即要会“量权”。在战乱频繁的年代,百姓深受其害,所以才假装残疾以逃避征兵和纳税,这是他们谋求生存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将它也打破了,后果不堪设想。李膺深明此理,所以考虑到实际情况,不向穷苦百姓筹粮,却将目标转到富户身上。且善于“揣情”,抓住富户们虽然爱钱,但更想保命的心理,循循善诱,简简单单一席话就让他们心甘情愿地“放血”了。

李林甫口蜜腹剑逐忠良

所谓“测深揣情”,从某个角度来说,可以算得上是一种间谍战术,韩非子在《八妃》一文中称之为“在旁”的奸术。什么叫做“在旁”呢?也就是指那些专门供君主取乐的滑稽演员和侏儒、君主身旁的亲信和侍从,君主还没有下命令他们就连连应承,君主还没派遣他们就唯唯是诺,君主的意图还没表达出来他们就察言观色,曲意逢迎,以预先揣测到君主的心思。这些人与君主一起进退,与君主同应同时,同一腔调、同一步调行事,以改变君主的心意。做人臣的对在宫廷里服侍的近臣奉上金银玉器,珍贵玩物,又在宫廷外帮他们干一些违法乱纪的事,以此让他们去影响君王,这就叫做“在旁”。这无疑是从君王身边的人中探得真情的一种权术。或许当初鬼谷子并无此歹意,但后世的阴谋家们却将这种奸诈的权术玩得得心应手,无论是从理论上还是在实践中,都将之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唐玄宗时那位史称“口蜜腹剑”的奸臣李林甫,就是这样一位颇会“测深揣情”、“巧伺上意”的阴谋家。

李林甫本是唐高祖的堂弟长平王叔良的曾孙,因其善音律,初为负责宫廷宿卫、仪仗的低级官吏,后靠着一套曲意逢迎的本领,爬上了宰相的高位。当了宰相后,他在与人接触中总装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使人以为他是一位忠臣。实际上,他却满肚子坏水,随时可能暗箭伤人。正如司马光在《资治通鉴》中所描写的:“李林甫为相,凡才望功业出己右,及威望所厚、势位将逼己者,必百计去之。尤忌文学之士。或阳与之善,啖以甘言,而阴谄之。世谓李林甫口有蜜、腹有剑。”

唐玄宗

由于李林甫善于讨好在玄宗跟前服侍的宦官和后宫里的妃子,得以掌握玄宗的一举一动,因此,每次上朝奏事,都十分符合玄宗的意图,故深受唐玄宗的宠爱。不久,李林甫也得以由吏部侍郎升为黄门侍郎、礼部尚书。唐玄宗还想任命李林甫为宰相,为此还专门征求过中书令张九龄的意见,张九龄才能卓著,为官清正,他明确表示反对,因而得罪了李林甫。这时唐玄宗做皇帝已有多年,因政绩卓著,国家繁盛,便渐渐懈怠下来,生活上也逐渐奢侈腐化,懒于处理政事。李林甫善于窥测唐玄宗的意图,日夜想着如何陷害中伤张九龄。张九龄因为个性耿直,遇到事情,只要是认为不对,就要向唐玄宗争论,所以并不为唐玄宗所欢迎,何况还有李林甫的蓄意陷害中伤呢?

当时玄宗的武惠妃爱倾后宫,所生寿王、盛王特别受宠爱,而太子瑛被疏远了。李林甫遂在玄宗面前诬告太子等有怨言,并结党营私,图谋不轨。玄宗大怒,欲废掉太子,与张九龄商量。张九龄认为,太子乃国本,生长于宫中,受陛下的亲教,并没有过失,皇上不能因自己的喜怒而废掉他。玄宗听后,大为不悦。李林甫当时在场一言未发,后来却在玄宗宠爱的宦官面前挑拨道:“皇家之事,何须与别人商量?”言外之意,是说张九龄太专断。李林甫自己又趁机在玄宗面前说了一大堆张九龄的坏话。

公元736年,玄宗欲晋升朔方节度使牛仙客。张九龄上奏说:“边将训练兵马,储蓄军实,这是分内的工作,陛下奖赏他是应该的,而欲赐以食邑,那就不合适了。”玄宗听罢默然,李林甫当时也未发言,退朝后却把此话告诉了牛仙客。第二天,牛仙客面见玄宗,流泪放弃官爵。玄宗仍想加封牛仙客,张九龄据理力争。玄宗非常生气地说:“任何事情总是由你决定吗?”张九龄回答,这是自己的分内事,而且牛仙客本是小吏出身,目不识丁而提擢为宰相,是不合适的。李林甫后来暗中向玄宗进言说:“天子用人,有何不可?张九龄不过是一个文官,拘泥古义,不识大体,成不了大器。”玄宗因此对张九龄更加心存芥蒂了。

张九龄与中书侍郎严挺关系密切,严挺的前妻离婚后又嫁蔚州刺吏王元琰。恰好王元琰被指控有罪,玄宗命严挺等究查,严挺免了王元琰之罪。玄宗认为严挺与王元琰有私情,张九龄则认为严王二人无私情。玄宗把以前的事与此事联系起来,认为张九龄结党,最后罢免了他的宰相职务。

李林甫口蜜腹剑,望风希指,揣度到皇帝的喜怒,不放过每一次陷害张九龄的时机,最终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代替张九龄出任中书令。这可以说是精于“揣”术的一个经典反面教材,给当权者在知人善用方面敲响了警钟。

刘伯温巧言解梦免杀戮

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好不容易得了天下之后,却由于深知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的道理,经常为之忧心忡忡,生怕自己的皇位旦夕之间便成泡影。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晚上,朱元璋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里,许多俘虏被捆绑得牢牢实实的,排成一队队挤向又矮又小的牢房。他们愤怒的目光死死盯着朱元璋,把他看得毛骨悚然,一下子就从梦中惊醒了,吓得满头大汗。这之后,他心里就疙疙瘩瘩的,总觉得那些愤怒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尤其担心会有人谋反。第二天,朱元璋就下旨,命令监狱主管把牢里的俘虏全给杀了。

军师刘伯温闻讯后大吃一惊,担心朱元璋如此滥杀无辜,定会引来怨恨,导致民心尽失。因此他急忙赶来,小心试探着问道:“皇上突然大开杀戒,不知究竟为了何事?”

朱元璋心有余悸,便将昨晚的梦境讲与刘伯温听,最后说道:“俗话说‘梦反为吉,梦正为凶’,那小牢房不正表示我的土地将越来越小,而俘虏往里面挤,不正表示他们都要跑掉了吗?显然他们一直对我心怀敌意,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们,以绝后患。”

刘伯温一听,原来是因为这样一个梦才引发了皇上的杀人之心,自己先前的忧虑便一扫而空了。当然,他也知道打消朱元璋的念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究其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他对自己的江山太过紧张了。于是针对皇上的心病,刘伯温想出了一个对策。

他特意显出满脸欣慰之情,对朱元璋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现在我正烦着呢!那些俘虏们的眼睛时不时地在我的脑海里闪现,何喜之有啊?”朱元璋挥挥手,不耐烦地问道。

“皇上的梦乃大吉大利之梦也!”刘伯温不为所动,仍然毕恭毕敬地回答。

朱元璋听了觉得奇怪:“何以见得?难道我刚才对自己的梦解得没有道理吗?那你再给我解释解释!”

刘伯温巧言解释道:“正因为‘梦正为凶,梦反为吉’,所以那些硬挤入牢房的囚犯,正是安居乐业、对您极力拥护的百姓;那些又窄又小的牢房正预示着您的江山将越来越稳固,而且还会不断地扩大;俘虏们被牢牢实实地押绑,则表示那些还不服从您的民族必将归顺于您。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个梦实在是太吉利了。皇上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朱元璋听了频频点头,不禁龙顔大悦,马上收回了成命。

刘伯温顺势而谏,抓住的正好是朱元璋于噩梦中惊醒后的恐惧情绪,在那种状态之下,皇帝根本无法掩饰住自己对坐稳江山的恐惧、忧虑之情。所以刘伯温才能正确地揣测到其意,明白了其欲杀俘虏的深层原因。而后对症下药,巧言圆梦,最终使得朱元璋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并高兴地接纳了自己的劝谏,收回了成命,从而凭着一席话轻松化解了一场无妄的杀戮。

阿丑以戏喻人谏宪宗

话说在明宪宗时期,宫中有个唱戏的小太监,名叫阿丑。他机智灵活,诙谐幽默,常常引得看戏的皇亲国戚们捧腹大笑。虽然他只不过是一个为皇族演戏解闷的小丑角,但却秉性耿直、嫉恶如仇。

宪宗当时被欺上瞒下的太监汪直所蒙蔽,亲小人而远贤臣,对汪直信任有加,并任命他为西厂的总管。汪直掌握了大权之后,不分昼夜地刺探官民的动向,还常常假公济私,牵强附会,胡乱定罪,被他冤枉投进大狱的人不计其数。一时之间惹得民怨沸腾,朝廷中许多大臣也都敢怒不敢言。

并且,皇上不仅觉得汪直对自己忠心耿耿,极力重用,还爱屋及乌,对攀附巴结汪直的左都御史王越和辽东巡抚陈钺两人也宠爱有加。这两个官员倚仗汪直的权势专横跋扈、刻薄寡恩,不择手段地排挤与他们意见有分歧的朝臣,陷害了不少正直刚烈的大臣。由于这三个人的沆瀣一气,上至朝廷官员,下至黎民百姓,人心惶惶,国家一片乌烟瘴气。

在这种局面下,有许多一心为国的正直大臣们迎难而上,坚持向明宪宗进谏,揭露汪直三人的专横,陈说他们权势过重的危害以及朝野共愤的严重后果。可是皇上对此却充耳不闻,反而认定是其他大臣对自己的忠臣心生嫉妒、蓄意诽谤。因此只要有大臣前来劝谏,他都厉声呵斥或者断然拒见。

阿丑早就对汪直等人义愤填膺了,可见到诸大臣直谏不行,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时,他便对形势细加揣度,下定决心要寻到机会对宪宗进行巧妙的劝谏。于是,他费尽心思编排了两出戏目,等着皇上前来观看。

这天,宪宗正为大臣们不断地上奏弹劾汪直的事情烦躁不已,为了散心就前来看阿丑演戏。阿丑见机会来了,便兴致勃勃地表演起了第一出戏。转眼间他就从一个小太监变成了一个穷形尽相的酗酒者,这个醉鬼跌跌撞撞地四处游荡,指天划地地放声谩骂。接着另外一个戏子上台了,他扮演的是一位路人。只见这位路人慌忙上前,搀扶着醉鬼,劝说道:“某官到了,你还在这儿游荡,是大不敬啊!”那醉鬼却置若罔闻,依然我行我素。路人又对他说:“御驾到了!我们赶快让道吧!”醉鬼还是谩骂不止,不理不睬。最后,路人又说:“宫中汪大人到了。”醉鬼立即慌了手脚,酒也醒了大半,紧张地环顾四周。这时,那位路人好奇地问道:“皇帝你尚且不怕,难道还怕汪太监?”醉鬼慌忙捂住路人的嘴巴,低声说道:“快别多嘴!汪太监可不好惹,我当然怕他!”宪宗看到这里不禁紧锁眉头,若有所思,一会儿就离开了。

第二天,皇上又来看戏,并且点名要看阿丑的戏。阿丑按照自己的计划又把排练好的第二出戏搬上了戏台。

这一次,阿丑竟然装扮成了汪直,穿着西厂总管的官服,挺胸凸肚,双手各拿一把锋利的斧头。只见这位“汪直”在路上态如螃蟹,张牙舞爪地四处横行。此时又有过路人来问:“你走个路还拿两把斧子,不知有何用处?”“汪直”立即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说:“你何以连钺都不认识?这哪儿是斧!这分明是钺!”过路人又问:“就算是钺,你持钺何故呢?”“汪直”洋洋得意地笑道:“我今日能大行其道全仗着这俩钺呢,它们可不是一般的钺呢!”过路人便好奇地追问道:“不知它们有何特殊之处?您这两钺有何响亮的名号?”“汪直”哈哈大笑:“你可真是孤陋寡闻,连王越、陈钺都不知道么?”宪宗听后也哈哈大笑,心中却暗暗讥笑自己:你也是孤陋寡闻啊!看罢戏,宪宗立即下诏撤去汪直、王越和陈钺的官职,将他们谪贬外地。

这个故事中的阿丑,善于审时度势,揣测君主心意,对于明宪宗这种有先入之见、偏听偏信的游说对象,不是直言进谏,而是巧妙地采用了旁敲侧击的方法,通过事先排练好的有的放矢的两出戏,触动了一度亲小人远贤臣的明宪宗,委婉地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警告,并最终扳倒了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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