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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狼复仇后,三婶洗净了手脸,梳顺了头发,换上结婚时穿的那身衣服,静静地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叫也不应,问也不答。

村里留守的老人孩子都来看她。

我母亲流着眼泪说:“她三婶啊,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你还年轻,要好好活下去……”

村子里的人通过我的口,知道了我和三婶夜闯狼窝、报仇雪恨的事迹,许多人跑去观看,归来后便添油加醋地描述。其实根本不用他们添油加醋,这件事也注定要成为传奇。

村里的赤脚医生吴红梅跟随着民工到水利工地上去了,母亲便让我去把八十多岁,会治牛马病也敢给人下针的吴金贵大爷叫来。

吴大爷摸摸我三婶的脉,看看我三婶的脸,什么也没说就到了院子里,对我母亲悄悄地说:“神仙也治不好不想活的人。你们把门关好,不要让人打扰她了。”

七天之后,三婶平静地走了。

我们没送她去县火葬场火化,还为她弄了一口很好的棺材。我们掘开了三叔的衣冠冢,掘开了三叔坟墓旁边那座埋葬着清灵的小坟墓,我们把三婶的棺材,清灵的小棺材,跟三叔已经朽烂的棺材并排着放进拓宽了的墓穴。在我的提议下,我们找到清泉那两只小鞋子,装进一个三婶娘家陪送来的盛首饰的楸木匣里,并把这木匣,放在了三叔和三婶的棺材之间。

事后我们得知,那位村革委会副主任李鱼海从水利工地回来后,知道了我三婶未经火化就下葬的事,悄悄地去公社举报,并污蔑村支书郭光星与我三婶有不正当关系。他希望公社严格执法,命令郭光星把我三婶的尸首挖出来送去火化。此时已入腊月下旬,春节将近,公社干部道:“你先回去吧,等过了春节再处理。”

除夕夜里,李鱼海家那条土狗突然疯了。它龇着牙,仰着头,对着天上的寒星,发出了凄厉的哀鸣,这绝对不是狗的声音,而是狼的号叫。大年初一,他的老婆口吐白沫,突然昏倒,醒来后便胡言乱语,一会儿说头被斧子劈破了,一会儿说毛被火把烧焦了,一会儿又说:“我是顾双红,上帝念我杀狼有功,已任命我为护子娘娘。”

李鱼海想拉她去医院,她双目圆睁,大吼一声:“跪下,你这个奸贼!”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