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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八日 星期四
①我参加第四天上午的文艺座谈会。
②我计划写完《第三代》,写一篇自传似的长篇小说。上午,我决定出席,说明我昨天退席的原因,并参加这次会的原因。我要求为了不引起会场的混乱,希望今天发言的人,不要针对我提起中央研究院问题。他们说这不可能,尤其是乔木:“这是特别的要求啊,这样每个人可以要求起来,我也可以啊……”他这是明显的带着故意的挑拨群众感情的说法,我已经愤怒了,但还是忍耐着,接着他们说不提此事不可能,认为我这要求为特殊。
“我取消关于‘英雄主义’的解释,既然你们不能不谈到这问题,那么我算为‘旁听’好了……”
“旁听应该在会场外呀……”这是那个尖嘴乌鸦似的女人陈学昭带着气愤发言了。
“如果主席规定了,我就会出去的……”我还是笑着说。“旁听是不能发言的,也不能走来走去,也不能大吼一声。”这还是乔木。我对这个卑琐的人物感到憎恶,但还是忍耐着。“乔木同志所提的也许有这样的人,但绝不是我……好了,我还是出场旁听罢……”我还是笑着提着我的凳子出来了―我给了他们一个没言的讽刺,结果我战胜了。张仃也因气愤于他们这样待我而退席,并拒绝了那个女人的解释,我觉得很好。我和张仃一同出去散步,路上谈着这些人幼稚,无脑髓,以及一些丧尽天良的举动。他承认我是对的。到桃林睡了一下,我的心情很安宁,一想到他们在那里向我放空枪射击,觉得有些好玩也好笑。回来遇到会上的人,他们告诉我,大家批评了乔木的态度不对,他也道了歉。这次会场的责任不在我等等。我只是漠然地对这类事感到冷淡。我知道他们这道歉是一种战术,他们唯一缺欠的是坦白和诚意。无论怎样,从今天起,对这些人们,我要关起我感情的门……。夜间我和芬坐在院中的磨石上,我说:
“……亲爱的,不要为此事难过,这是我应得的。因为平常我尽向别人战斗,他们今天应该给我回击……对于那些向我射击的人们,不管是我的朋友或敌人,我全没有丝毫怨恨,他们是应该的……而且这会底本身也是好的,如果不是牵扯一些中央研究院的事件,我会很愉快开完它,我是爱谈论也批评和战斗的,今天我已经在会上声明过了……不过我过去对他们,那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怨,而今天他们确是从个人私怨出发,这是我和他们不同和区分的地方。一个伟大和渺小的区分也就在这里……。
至于他们对我所攻击的,那早就是我所知道的东西……他们底攻击,却对我带来了一种益处,那就是使我工作努力的方向针转了一个分划,那就是说,我不再想描写他们,为了我不该做的事情而浪费我的精力……我要把我的指针,从向着他们的角度,拨向平行的方向了。这样就永久和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前进了,决不会再加入他们的队伍了……我要走我艺术的路了,看一看是否就能够死灭……我对于党不是感到失望,只是感到这平行的间隔,一天比一天阔大了,而且也应该阔大了,这只是一段路的同行者。我没有悲哀,也没有苦痛,我觉得这是应该的,而且也好像成了必得……虽然我们会为被压迫和剥削的人类利益这目的,而共同战斗向前……。我将要把我过度的浪费的热情……慢慢搜起来,倒向艺术的水池里面去罢。更高一层,我要把过去拥抱眼前政治的热情,去拥抱艺术去了。我感谢这次事件,它给了一点推动和启示的力,使我工作的指针移开了一个分划!同时我却对于一些幼稚党人感到一些悲伤,他们屡屡伤害我的感情,使我的“针”不能够不转移开了,这样对于党,对于中国革命……将是一笔大的损失,我不夸大……但是,我也顾不了这许多了……这责任应该不在我,在这里,我却也要为自己打算一下了。我的
我什么。
心情很平安,这件事对于我的经历好像很有益,也没动摇到我感谢这些人们,使我少浪费很多的精力,而把它们倾注到艺术方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