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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四日 星期四
参加中央研究院第二次对王实味斗争会。
上午终于我参加研究院的讨论会。和芬在桃树下休息时,看一个摇摇晃晃高身材,白面孔的人由山上走下来,我断定那就是今天要在这大会上做箭垛的人——果然是的。
第一个和第二个发言的恶劣和阴毒已经使我憎恶了,但我忍耐着。他们从思想、政治、组织上断定他是“托派”思想,肯定他是托派。用各种证据想证明他是有计划、有阴谋来进行破坏党,侮辱党的托派流浪份子……或者是小资产阶级染着托派思想的份子……他们完全不懂自己是什么东西……这正是社会上一些犯了罪的人而判别人罪的形象。接着是王实味自己发言,会场轻轻引起了一阵骚动。接着这个半疯狂的神经质的人站起来了,他发言还不到几句,下面就有一些人‘打夕断他的话,像一群恶狗似的,伸出嘴巴向他围攻了……致使这狂热人不能继续他的说话,而主席还纵容着不管,这简直是一种阴谋!一个女人嚷着叫他去自杀……这使我再不能忍受了,我终于发了言:“主席,这是不行的,应该让他发言说全了话大家再反驳他……无论什么会场全有个秩序呀……”
“这是座谈会呀,不是议会呀……”
“他也说话了呀!”
“你这说话就是打断他们说话呀!……”忽然一群狼.似的噪叫声音响起来了,接着整个会场骚乱了,另外两个人也同意我的意见,全会场一些人也同意了我的意见……接着那个大眼大耳像个猫头鹰似的宣传副部长,明显带着和我对立的语调:
“……有人在捣乱了会场呀……别人用教训和侮辱的态度……我们不能接受呀……这是侮辱我们……”这明显是因为王实味曾在壁报上批评过他,我在文艺座谈会上替王说过话,他们是恨在心里的,今天他们企图用自己的牙齿把自己的仇人撕碎了,掷出党外,他们为了假公济私竟忘了党的影响,党的利益,至于同志的爱,为人的品格,批评的精神,方法,立场……早就扔到九霄云外了。如果党内尽隐藏这样的豺狼,那是哀悲了,好则他们就要被淘汰,我会用眼睛看到的,他们是少数。我是不惜和这类东西为敌,我不怕他们如何多!如何阴险,看他们究竟能把我怎样。这些下贱的恐惧怨恨自己地位丧失的残害党的份子,一个将由李立三路线跑过来的,,自己屁股没擦干净,官僚主义的东西。为了党,为了人民,为了青年(那些好的),我一定要和他们战斗下去,决不中途妥协,决不听他们忏悔或花言巧语,他们遇到相当机会就会陷害我的,我发下誓言,宁可和他们战斗,让他们阵前杀倒我(他们无此能力)决不放下武器被他们甜言所困倒。
我一定要和这些毒害党,残害人们的豺狼战斗下去,一直到他们完全溃灭。
陪着舒群到解放日报去,陈企霞居然和我唱起高调来了!我真有‘些伤心这类人,自己被迫得到处诉苦,别人把他推上来,居然也这样了,这使我想起了鲁迅写的《聪明人傻子和奴才》,我是属于傻子这一流。
路上回来独自行走着,思量很多的事,我感觉着和此类人没什么友情可谈,从今天起,从感情领域中,我开除了他们以及类似的此类“朋友”。
①这是最不愉快的一天。
②我开除高和陈的友情。
③我更确定我和这党的关系。
④我将来写一部连续性的自传体小说,什么也不管,第一要真实,中国不能写我到外国去出版,去写。就以我的日记为底本。我要向人类呈献出我这人,让他们去解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