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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消息244期：茅台和院士不可兼得，国家限制网贷，缅甸军阀开枪，纳萨尔红军，李永新捐母校10亿，汉城人口减少，新加坡提高退休年龄，中国延迟退休政策也不算远了
2021年3月5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244期
【睡前消息244】茅台院士退选，才能保卫股价和地方债
大家好，2021年3月5日星期五，欢迎收看244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茅台院士退选，才能保卫股价和地方债
2月18日贵州省科学技术协会宣布要推选茅台酒厂总工程师王莉当工程院院士，引发了巨大的争议。新华社发表评论，“两院”院士增选事关重大，不能掺杂学术以外的复杂利益考量。贵州日报则反驳说，“茅台院士”的参选资格不该被轻慢。督工，你对茅台院士怎么看？
对于茅台院士问题，社会上首先的质疑是一个制造有害上瘾品的专家，能不能评选院士？2011年烟草院士就引发过类似的争论。当年的“烟草院士”是谢剑平，中国烟草总公司郑州烟草研究院副院长。从具体工作来看，它的主要成就是开发烟草的降焦减害技术，让香烟变得更接近于普通食品。但当时还是有很多人指出，烟焦油含有亚硝胺类物质、放射性元素、重金属，再低的焦油含量也会对肺部产生伤害。谢剑平降低了相应的危害，反而可能增加人均香烟的消费量，对社会来说不一定是好事，所以不希望谢剑平当院士，带头出来要把谢剑平赶出工程院的人就是钟南山。
现在茅台集团推选王莉当院士，她的科技成就不是降低酒精对人体的危害，茅台酒对国家财政的实际贡献也根本没有资格和烟草相提并论。所以就算让她候选院士，对她的审查也必须比谢剑平更严格，茅台集团对反对意见也必须比烟草总公司更宽容，否则谢剑平挨骂太冤枉了。
不过我们也必须承认，不同的上瘾品对人体的危害是不太一样的。二手烟对人有害，但是没有二手酒问题，如果因为烟草院士有争议就否定酒精院士，逻辑上并不严密。在王莉之前发酵酿酒院士已经有先例了，我给大家找几个做参照。
从分类来说，发酵工程是工学二级学科，属于环境科学和食品科学这两个一级学科的交叉领域，好几个学校的发酵工程明确是服务于酿酒行业的，培养了一批院士。
比如说2015年当选工程院院士的中粮集团总工程师岳国君，他是我国生物燃料乙醇领域的专家，主要贡献是实现了中国最早的燃料乙醇工业化生产，建成了世界规模最大的木薯燃料乙醇装置，减少了燃料乙醇对粮食的消耗，2011年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又比如说2017年当选工程院院士的江南大学校长陈坚，也是发酵微生物领域的专家。他最大的贡献是实现了产学研结合，突破重组酶大规模发酵瓶颈，利用酶技术改造传统行业，帮助国家治理了淮河、太湖、长江的污染。2006年他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
2019年当选的陈卫院士是江南大学的副校长，国家工程食品工程技术研究中心的主任，也是食品微生物科学与工程专家，他以第一完成人获得了国家技术发明奖二等奖。
2019年当选的李培武院士以第一完成人身份三次拿到国家技术发明和科技进步二等奖，主持制定了黄曲霉素高灵敏监测技术。
这些院士的共同点是，虽然研究发酵技术，虽然也擅长用各种方式生产酒精，但酿酒最多只是一个附带研究的方向，主要成就都在于利用发酵技术支持其他的工业门类。相比之下，王莉专心酿酒，如果拿院士肯定要有争议。
虽然王莉的技术成果都集中在酿酒，但是茅台酒是很大的一个企业，做出了上万亿的资产。酿酒作为万亿产业也算是很重要的工业门类了。王莉能不能靠这个成就来当院士呢？
中国工程院院士评选资格是有硬性条件的，要求至少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或者自然科学二等奖。前面我介绍了四位发酵方面的院士，每个人都有至少一个二等奖，而且基本上都是第一完成人，其中两人是江南大学的校长、副校长。
王莉这次敢于报名工程院院士，拿出来的一个重要成果是2013年的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基于风味导向的固态发酵白酒生产新技术及应用”，但是这个项目的主持者是江南大学徐岩教授，王莉在项目团队中排名第四，是作为参加项目白酒企业的代表技术人员列席的，只能算是勉强构造了评选资格的下限。在重大项目之外王莉的其他成果也很难说突出，她以第一作者身份发表论文22篇，只有一篇文章上了北大中文核心期刊的《中国酿造》。按照2020年中国科学院的期刊分类来说，中国酿造属于Q2期刊，影响因子在0.79到1.03之间。她剩下的论文一半发在黑龙江省刊《酿酒》，另一半发在贵州省刊《酿酒科技》，两个杂志的影响因子都低于1。
某些自媒体还介绍过王莉有9篇英文论文引来了其他网友分析。这9篇论文有一篇是第一作者，一篇是通讯作者，其中4篇发表的影响因子低于1.0的刊物，4篇发表的影响因子为1.24的刊物，这些文章的影响因子最高达到过4，标题是《通过基因组重测序评价西南地区高梁品种的遗传变异情况》，看起来算是正经研究，但是王莉既不是第一作者，也不是通讯作者。
按照中国农业大学和中国科学院的规定，生物学博士毕业需要有两篇论文以第一作者身份发布在影响因子为3以上的期刊杂志，按照这个标准王莉拿博士学位都难。
今年除了王莉，贵州省科协还提名了三个人候选院士，分别是贵州大学的马建锋教授、贵州省地质调查院周琦研究员、贵州省公路工程集团的工程师张胜林。其中马建锋教授发表学术论文400篇，出版了专著7部，培养了90多名博士。周琦发现了4个世界级的超大型锰矿床，占全球超大型锰矿床的1/3，超过了此前全国锰矿保有资源量的总和。张胜林参加了几十个大型工程建设，其中包括跨长江大桥，2018年年度她入选了全国十大桥梁人物，是该奖项设立以来唯一的女性获奖人。
和这三位候选人相比，王莉的工程和科研成就实在有点拿不出手，如果她当选，但是其他三个没有全部当选，不用外地人说什么，贵州省自己就会嘲笑科协的推荐制度。
就算四个人都当选了，院士是要和全国的同行相比较的，其他地区酿酒行业排在王莉前面的人也不少。比如说前面我提到王莉作为第四完成人拿了一个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很显然这个项目的第一完成人江南大学徐岩教授更有资格申请加入工程院。
另外江南大学是过去轻工业部的头牌大学，食品学院还有很多人擅长酿酒，比如说食品学院的毛健教授、国家黄酒工程技术研究中心副主任，也作为第一完成人拿过国家技术发明二等奖。江南大学的食品学院副院长刘元法参加了三个国家级二等奖。王莉和他们相比唯一的优势就是行政地位高，控制的经费多，在一个万亿资产的国企当总工程师。如果王莉比他们先当上院士，全国人民都会嘲笑工程院重视权力与金钱。
能赚钱也算是一种能力吧。那王莉开发的白酒酿造技术在国际上的竞争力怎么样呢？
喝白酒不是中国传统，白酒酿造技术也不具备国际竞争力。根据前瞻经济学人的统计，2019年白酒出口量是1.64万立方米，只占总产量的0.2%。2019年白酒出口价值是6.65亿美元，只占白酒总销售额的0.12%。白酒最大的出口市场是香港，其次是澳门，在中国国界之外几乎就没有人买。而且就这么一点出口量也和高档白酒酿造技术关系不大。2015年海关总署的分类统计显示，中国出口量最大的白酒是珠江牌的广东米酒，主要用于烹调去腥气。无论茅台集团开发出什么样的技术或者神话，目前看来都只能增加国内的酒精消费量，对国民经济、对国民健康都没有什么好处。
那么如果不考虑评选院士，把王莉当作一个普通的工程师、科研人员，督工你会怎么评价她呢？
科学实验必须做到可重现、可验证，工程技术最基本的要求是可复制、可推广。如果一个工程师的成果只在一个企业有效，甚至从根本上否定了推广的可能性，这种成果就很难被承认为科学技术进步，就算有一定实用价值，她也应该去申请手工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不是找科学院和工程院来刷荣誉。
比如说王莉以第一作者身份发布的论文，被引用最多的两篇是《气象色谱-质谱-离子扫描联用法，快速检测白酒中四种吡嗪类化合物》以及《近红外透射光谱法和气象色谱法结合建立茅台酒的指纹模型》。第一篇文章检测白酒中的香味物质，用来证明酱香型白酒茅台和其他酒不一样，第二篇文章是量化鉴定真假茅台酒，可以说出了茅台集团这两篇文章的应用非常有限。
王莉还有一篇论文《酱香型白酒窖底泥微生物组成分析》，我给大家读一下结论。“以上分析表明，酱香型白酒生产地域周边土壤环境中的微生物丰度明显高于窖底泥的样本。在窖底泥的驯化过程中，微生物的复杂度明显下降，微生物的组成也发生着显著变化”，“另外土壤微生物也为窖底泥驯化提供了重要的微生物来源，说明酱香型白酒生产地域周边土壤对于窖底泥的形成具有一定影响。进一步说明酱香型白酒生产地域周边土壤环境对于酱香型白酒酿造的重要性”。这两句话联合起来导向了一个结果，茅台镇的环境是独特的，唯一的，离开茅台镇就酿不出茅台酒。对全国人民来说这显然不是有进步意义的技术研究。
开头我提到过烟草院士谢剑平，他开发的技术能够降低香烟的焦油含量，可以推广到所有的香烟企业，这一点是符合工程技术定义的。如果王莉搞清楚了茅台酒的酿造原理，量化分析了酒窖的微生物环境，提高全国的酱香型白酒口味，让所有的酒都接近于茅台的水平，到中国工程院申请院士也算是有依据。现在王莉的主要科研方向是强调茅台酒的独特性，还是在茅台集团内部申请奖金比较好。
当然我也理解王莉的难处，第242期睡前消息节目马前卒工作室的会计黑岛同学专门分析了茅台集团的现状，他指出茅台酒对于当前的中国社会来说不是消费品，而是投机筹码，是贵州地方债借新还旧的抵押品。而茅台酒的金融游戏能够玩下去，核心原因就是茅台酒酿造技术已经玄学化，制造了不可复制的神秘光环。如果真的有人能复制茅台酒的酿造技术，证明可以向全国推广，虽然对全国人民来说是好事，但是基于茅台酒的金融生态就会立刻崩溃，茅台集团的市值连现在的1/10都维持不住，全国各地上千经销商争着跳楼，贵州省借地方债的利率也会因此至少翻一翻，甚至有可能根本借不到钱。
所以王莉就算有院士的水平，能够量化描述出酿茅台酒的核心技术，能对其他企业推广她也绝不会做。从逻辑上来说，茅台金融集团的神话和通用化的高档白酒酿造技术不能并存。所以我劝茅台高管王莉主动要求放弃评选院士，避免触发金融危机，茅台集团当然可以补偿她一点股份，毕竟放弃评选院士也是在维护茅台的股价。
好，茅台的新闻说完了，刚才提到黑岛会计的金融科普，我请他来介绍两条金融财经方面的消息。
国家限制网贷
去年第190期睡前消息我们分析过蚂蚁金服公司上市问题，当时我们指出网络贷款业巨头能做到兼顾高收益、低风险，主要秘诀就是与商业银行合作，让商业银行承担主要的贷款任务。蚂蚁金服公司自己在每一笔业务里都只借出很小一部分贷款，但拿走最多的利润，把绝大部分出资责任和风险都留给了银行。银行也想赚钱，也讨厌签不平等条约，所以愿意和蚂蚁金服或者其他贷款公司合作的银行一般都是地方性中小银行，他们在线下的竞争力不如大型银行，所以愿意依附网络巨头分一点利润。
但这种两厢情愿的合同，本质上还是把系统性风险转嫁给整个金融系统，如果出现全面的经济下行，导致资金紧张，贷款大面积变成坏账，小银行和贷款平台一起破产，最后还是要存款保险金和纳税人出来救命给他们兜底。
所以2月19号银保监会发布通知《进一步规范商业银行互联网贷款业务》，通知规定从2022年1月1日起如果是商业银行与合作机构共同出资做互联网贷款业务，合作方单笔出资比例不得低于30%，另外商业银行与单一合作方发放的贷款余额不得超过本身一级资本净额的25%，与全部合作方发放的贷款余额不得超过全部贷款余额的50%。
这个新通知就是对过度发展的互联网金融平台搞釜底抽薪，禁止网络小贷公司利用银行资金加高杠杆。监管机构并不反对他们继续开展互联网贷款业务，但网络巨头们以后想多赚钱，必须用自己的资金做资本。
另外，新通知还规定地方性法人银行不得跨注册地开展互联网贷款业务，这一条可以与另一件新闻联系起来一起看，2月26日央行再度明确表示禁止地方性法人银行办理异地存款。第69期睡前消息分析过恒丰银行重组问题，曾提到过拥有全国性牌照的银行非常少，只有国有商业银行和少数股份制商业银行可以全国经营。地方性法人银行如果想跨地区经营，需要在每一个地区单独申请执照。但前一段时间，一些地方性法人银行发现，把存款业务搬到网络上就可以越过辖区障碍招揽外地储户。不过这同样是少数企业得利整个金融系统承担风险的操作，通过互联网操作的跨地区存款往往又是互联网贷款的资金源头，进一步扩大了风险。
现在央行规定明确禁止地方性银行利用网络定位漏洞办理异地存款和贷款，具体如何用技术确定客户位置，专家还得进一步研究讨论，但这个风险漏洞很快就要被堵上了。
这几条新闻叠加起来我们可以看到，国家基本想清楚了对付马云们的方式，一方面限制互联网金融的风险和利润，另一方面也允许他们在剩下的空间里继续经营。为了避免业务突然转换造成混乱，2月19号的通知还给银行和合作机构留了一年的缓冲时间，这对蚂蚁金服来说不算是好消息，但起码划出了一条底线，知道自己还能剩下多少生意，知道自己上市的时候股票还有价值。所以就在3月3号，蚂蚁集团执行董事长井贤栋出来安抚员工，说你们不用担心手里的股票变成废纸，公司终究会上市的，如果眼下缺钱，公司可以在4月份回购一部分股票。用井贤栋前天的原话说，蚂蚁集团不会因为整顿而变弱，而是要勾画一条更健康更宽广的发展道路。看来井董事长是学习过国家政策了。
最后和大家分享几条简讯。
缅甸军阀开枪
首先是缅甸的局势不断恶化，缅甸军阀不愿意放弃权力，而且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军阀的内斗。但是缅甸人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军政府这种封建势力反扑，所以街头对抗越来越激烈，3月3日一天就死了38人。这38人包括一名19岁的华裔女孩，她被枪打死了，在游行之前这个女孩就写了遗书，还标明了自己的血型，表示如果牺牲愿意捐献器官。这激发了全国性的悼念活动和对抗升级，我们会继续关注缅甸的局势。
纳萨尔红军
另外，新华社昨天报道，印度安全部队在印度东北部围剿纳萨尔派反政府武装，昨天围剿部队被袭击，死了3个军人，受伤两人，这个纳萨尔派武装就是印度的毛泽东主义红军。
李永新给北大捐款10亿
3月3日消息北大校友、中公教育集团董事长李永新给北大捐款10亿，是北大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校友捐款。这里我欢迎大家回顾睡前消息42期里面分析了李永新的赚钱策略。
汉城人口减少
韩国汉城政府刚刚统计了人口，全市991万人，1988年以来第一次少于1000万，真的成了《请回答1988》。韩国的工业化社会发展只比我们早十几年，中国必须吸取韩国的教训，做出重大的社会改革，否则人口暴跌的经济冲击很快就要来了。
新加坡提高退休年龄
3月3日新加坡人力部长表示从明年7月份开始新加坡法定退休年龄提高到63岁，返聘年龄提高到68岁，政府部门带头今年7月就提前实行。
中国延迟退休政策也不算远了
另外上个月26日，中国人社部副部长游钧也表示，当前中国的退休年龄总体偏低，和人均预期寿命不匹配，不适应人口结构变化和老龄化的发展趋势，不适应劳动力供求关系的变化，造成了人力资源浪费。看来中国延迟退休政策也不算远了，我是打算工作到80岁再退休的。
好，244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收看，我们周日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