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于谦没有阻止“夺门之变”,为何最后还是被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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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份介绍于谦的文章都会提及,他出生在一个甲第高门之中,祖上历代为官。人们往往提及,于谦祖籍河南考城,但从他太祖于伯汉开始就已经南渡,按年代推算大概是宋金战争期间。到了高祖、曾祖时代,已经到了元朝,这个家族才开始显赫起来,特别是曾祖父于九思,曾任杭州路总管。这个杭州路是当时江浙等处行中书省的省会,所辖杭州及其周边数县,是马可•波罗心目中的人间天堂,真正的国际化大都市。按元朝制度,“以蒙古人充各路达鲁花赤,汉人充总管”,于九思作为汉人,能做到杭州路总管,已经足以荣耀乡里。于九思在这份职务上退休,顺便把家族迁移到了杭州城中。

于谦出生在杭州城内的太平坊,凡是以“坊”命名的地方,往往是有年头的重要街区。钱塘自古繁华,于九思选定了太平坊,这里在南宋时期号称“禁城九厢坊巷”之一,地段非常优越:向西绕过杭州府厅,穿清波门可见西湖,大概一公里路程;沿着西湖岸边漫步,便走进了南宋孝宗皇帝最爱的聚景园,日后此处被称为柳浪闻莺;向西南望去,数百步之外就是高耸的雷峰塔,天晴时还能望见几里外的苏堤。太平坊向东则是南宋御街,于家的院落与皇城北城墙仅一街之隔,真正的皇城根脚下。曾经坐落于此的数个南宋王府带动了附近的商业消费,杭州最出名的两个瓦子(商业娱乐区)都在太平坊周边,坊北还有临安最有名的豪华酒肆三元楼,点名取“连中三元"之意。不错,当年的杭州府学就在隔壁。作为元代杭州的第二把手,于九思的眼光果然不错,黄金路段,堪称完美。

祖父于文,赶上了元末明初的改朝换代,在洪武朝做到了工部主事,这并非非常紧要的官职,六部各有一大帮子主事,只是六品京官而已,此时的“京”还在南京。于文很早就告老还家,而于谦的父亲于彦昭以清节自励,号称“隐德不仕”,于家也因此幸运地躲过了靖难之变。

声如洪钟的监察御史

于谦出生时,据说啼哭特别响亮,“骨相异常”。他7岁时,有个叫兰古春的和尚惊奇于他的相貌,说:“他日救时宰相也。”民间也留下了许多少年于谦的传说。在传说中,于谦总是以神童的形象出现。于谦15岁成为秀才,16岁来到吴山三茅观苦读。此处离家不远,吴山紧靠南宋皇城,故当年金海陵王完颜亮有“立马吴山第一峰”的诗句。祖父有一幅文天祥画像,于谦则将一段文天祥的赞词抄下来挂在座旁:“呜呼文山!宁正而死,弗苟而全。孤忠大节,万古修传。我瞻遗像,清风凛然。宁正而毙,不苟而全。”也就在这一时期,少年于谦写下了著名的《石灰吟》,刚直无畏的性格已经罄露。

22岁时,于谦在家门口的杭州府学参加乡试,考了全省第六,中举人;第二年(公元1421年)从家乡进京赶考,中进士。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超过了绝大多数同龄人。此时的北京城工程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官阶段,于谦踏入了几个月前刚刚建好的紫禁城参加殿试,又在崭新的奉天殿上经历了荣耀无比的传胪①大典,目睹了这座宏伟都城建成的时刻,他的命运也在此时与这座城市紧密联系在一起。

①传胪:科举时代,殿试揭晓唱名的一种仪式。殿试公布名次之日,皇帝至殿宣布,由阁门承接,传于阶下,卫士齐声传名高呼,谓之传胪。

此后4年,于谦一直在地方当七品监察御史,难得回一趟北京,但于谦每次面见皇帝时都“音吐鸿畅”,声音非常打动人,让即位不久的宣宗朱瞻基为之“倾听”。于谦此时的顶头上司是都御史顾佐,此人在民间有当世包拯的美誉,但在官场人人都忌惮他。顾佐性格刚正,疾恶如仇,不爱交际,人内廷办公总是独处一间小夹室,不到议政时间,绝不与官员们群坐,人送外号“顾独坐”。这样的领导对下属自然也非常严格,但于谦总是能得到他的赏识,无他,清高的顾佐终于发现了自己的接班人。

宣宗朱瞻基继位当年,叔父朱高煦公然造反,想模仿他爹朱棣再来一次“靖难”,夺侄儿的位,结果当月就被平定,城里人人都想绑了他出城献给官军,朱高煦不得不逃出城门投降。宣宗御驾亲征时,特地叫上了那个声如洪钟的监察御史于谦,让他在军阵前怒斥朱高煦,历数大罪。这个朱高煦是个充满恶趣味的莽夫,一辈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折腾朱高炽、朱瞻基父子俩,最后被贬为庶人还念念不忘,趁皇上朱瞻基不注意,一脚将皇上绊了个大跟头。皇上气不过,叫左右搬来300斤大铜缸将朱高煦扣在里面。朱高煦竟然把缸给顶起来了,可见这人是何等嚣张跋扈。而于谦当场“正词崭崭,声色震厉”,把朱高煦骂得“伏地战栗,称万死”。于谦替皇上重重出了一口恶气,朱瞻基非常开心,重赏了他。

首批常设巡抚之一

此后数年,于谦一直在监察御史的任上,官声很好,朱瞻基更加重视他。由于中原流民问题逐渐严重,各地农民反抗时有发生,政府的赋役来源也受到影响。此时各省的地方系统,布政司管钱粮赋税,都司管军事,按察司管司法监察,遇到抗税暴动这种事还要三方协调,效率低下。宣德皇帝希望在各地设立一个有权柄的最高地方行政职务,因此选派六人,于谦位列其中。原本于谦级别不够,还是皇上亲自写条子到吏部.为他特批的(“乃手书谦名授吏部”)。此后明朝官制中正式出现巡抚一职。于谦以兵部右侍郎衔兼都御史,巡抚山西河南。旧时巡抚常自称“本抚部院”,指的就是他身兼巡抚、兵部侍郎和都察院御史三重身份,行政、军事、司法一把抓。这一年,于谦才33岁。

于谦到达任上,马上开仓放粮,同时鼓励富户主动降低粮食价格,并进行表彰。朝廷拨付的救灾款也很快派发下去。同时,虽然中原旱灾,但湖广、四川粮食大丰收,于谦还派人携带公文,前去购买粮食运回灾区,又在秋闲后组织农民修筑堤坝,还减免赋税。很快山西、河南两省的经济得到了恢复。此时是明朝首次设立常设巡抚一职,于谦一个人要管理山西、河南两个重要的省份,只能冬天在太原办公,夏天移到开封,往来19年。山西北部是边防前线,于谦在任上写了不少边塞风格的诗作,如“健儿马上吹胡笳,旌旗五色如云霞。紫髯将军挂金印,意气平吞瓦剌家”。

于谦在巡抚任上19年,刚上任时,朝中是著名的三杨内阁,即杨士奇、杨荣、杨溥三位贤臣辅佐宣宗,政治清明,于谦进京奏报也一向不走关系、不送礼。而三杨在英宗朱祁镇继位几年后先后病故,英宗日渐宠幸王振,世风日下。幕僚也了解于谦的性格,并不指望他用重金打通关节,只是建议他此时进京奏对应该备些地方土特产之类,如绢帕、蘑菇、熏香用的线香。于谦又很潇洒地说出了那句名言——“两袖清风朝天去”,然后在朝堂上推荐了两个同事。王振党羽弹劾于谦因为长期未晋升而心生不满,擅自推举人代替自己。

其实那点土特产原本也不会让王振如此斤斤计较。此时朝中有个御史的名字和于谦很像,骂过王振。王振一看于谦进京了,再一查也做过御史,就想当然认为那个冤家就是于谦。在没有直接得罪任何人的情况下,巡抚于谦差点丧命,在大牢里蹲了三个月。百姓知道于谦下狱,联名上书。王振发现是个误会,于谦终于获得自由,但被调任大理寺少卿个主管司法复核,没有行政权的京官,实际上是明升暗降。结果河南、山西的官民组织几千人进京上访,要求挽留于谦,连就藩太原的晋王、开封的周王也替于谦说好话,可见于谦在巡抚任上将两省上下各方面利益关系都平衡得很周到。不久于谦官复原职,一年以后因为母丧回乡,守孝完毕回京后调任兵部左侍郎。结果回到北京第二年,他遭遇了土木堡之变。

言南迁者,可斩也!

明朝行政机构的主要负责人以及最精锐的野战部队,一瞬间都葬送在土木堡的荒地里。留守京师的邮王朱祁钱在孙太后的坐镇下召开会议商讨对策,结果大臣们刚到,就“聚哭于朝,不知所为”。日后南宫复辟的核心人物徐有贞,此时还叫徐理,他第一个发言,却讲什么天数有变,必须南迁。

这时,于谦瞪着徐理厉声说:“言南迁者,可斩也!”于谦力陈,北京城乃天下根本,一旦迁都则大事去矣,一统江山的大明就要变南宋了。于谦一锤定音,在危难时刻升任兵部尚书。作为此时兵部最高负责人,他也明白京师此时守备空虚,账面上虽有数万兵力,但都是上次出征时被淘汰下来的羸弱兵±o上任第二天,于谦就建议朱祁铉迅速“檄取两京、河南备操军,山东及南京沿海备倭军,江北及北京诸府运粮军”。八月十八日于谦上任,到十月初也先攻城的一个月的宝贵时间里,这些部队陆续到达北京。连缺乏战力的运粮后勤部队都调上了,于谦此时已经将一切筹码都押上了。

内有于尚书,外有石将军

在锦衣卫指挥使马顺被打死事件之后,于谦已经是朝廷上下的主心骨,“亦毅然以社稷安危为己任”。在于谦的再三请求下,朱祁饪登基,改元景泰。于谦一口气布置了京师九门的防御计划,并向皇帝推荐了文武官员:“文臣如轩粒者,宜用为巡抚。武臣如石亨、杨洪、柳溥者,宜用为将帅。”而在大同坚守城池、打退也先的副总兵郭登也获得重用。

北京城军事方面的总节制石亨更是一员猛将,“方面伟躯,美髯及膝”,在边关与瓦剌打了几十年仗,此次兵败逃回,但于谦仍对他委以重任。虽然此后他和徐有贞一起发动南宫复辟,但他无疑是此时北京城最急需的军事指挥官,瓦剌人畏之如虎,呼为“石爷爷”。明人李梦阳曾寻访石亨大胜也先的清风店战场,当地老人告诉他,当年石亨在战场上神勇无比,像割草一样把瓦剌军成排砍倒,“将军此时挺戈出,杀敌不异草与蒿。追北归来血洗刀,白日不动苍天高”。在当地老人眼中,石亨直逼霍去病、郭子仪,”应迫汉室嫖姚将,还忆唐家郭子仪”。民间有言,“内有于尚书,外有石将军”。

于谦更是颁布了著名的军令:“临阵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军不顾将先退者,后队斩前队。”在战斗中,于谦特别重视谍报工作。英宗刚随也先大营走远,于谦就得到线报,马上下令前线大炮轰击,不必投鼠忌器。随后,于谦指挥各地官员,将也先在各地的间谍逐一捕获。如也先的重要向导小田儿,经常出现在使团中间,暗中窥探明军虚实,于谦授计侍郎王玮将其擒杀。于谦主张主动出击,不向也先示弱,几场城门伏击战打消了也先的速胜梦。兼之天寒地冻,勤王大军纷纷开拔,也先遂拔营北遁,北京城保住了。

在随后关于英宗回国的交涉中,于谦始终主张接回朱祁镇。景泰帝朱祁铁将朱祁镇视为最大威胁,对朝臣生气地说:“朕本不欲登大位,当时见推,实出卿等。”——都是你们让我当皇帝的。于谦却从容地回答:“天位已定,宁复有他,顾理当速奉迎耳。”

但是,随后朱祁钮想改易太子,将朱祁镇的儿子换成自己的儿子,于谦勉强签字。在改换太子后,朱祁铉为笼络朝臣,给官员发双倍薪水(“支二俸”),于谦又推辞不受。明人有人指责于谦不谏景泰帝易储,认为只要于谦力争,景泰帝就能收回成命。而王世贞指出你们想多了:“夫人主以私爱欲易太子,虽留侯不能得之汉高,而谦能得之景帝乎哉?”刘邦想废太子刘盈改立赵王如意,张良都不敢开口直谏,凭什么认为于谦就能说服景泰帝?毕竟这是皇帝的家事。

于谦用人,只看才能功绩,不看出身,由此得罪了不少大臣、勋贵。于谦并非精神洁癖者,并未刻意打压既得利益者,高门子弟有才立功者,他也会表彰,如土木之变后在大同城上打退也先围攻的郭登,被他火线提拔。郭登祖上就是开国功臣武定侯郭英,郭英的哥哥郭兴地位更高,是淮西二十四将之一。

顾一死保全社稷

然而,在朝中有两人对于谦仇恨最深。其一是徐有贞,就是土木之变后第一个主张迁都的徐理。他被于谦呵斥之后,仕途非常不顺。他曾托于谦举荐自己当国子监祭酒,于谦把他名字报上去的时候,朱祁佳说这人不就是当初要迁都的那家伙吗?这种人掌管国子监,学生能学好吗?徐理对于谦心怀怨恨,觉得一定是于谦从中作梗,对于谦恨得咬牙切齿。听从大学士陈循的建议,徐理改名徐有贞,瞒天过海躲过了景泰帝的黑名单,在治理黄河上颇有作为,景泰七年,官至左副都御史。

其二是石亨,原本是败军之将,全靠于谦保举,立下战功,还加封世侯。石亨觉得自己功劳不如于谦,得了这么大的封赏有点不好意思,就给皇上上书推荐于谦的儿子。结果于谦在皇上面前推辞,还把石亨数落一顿,石亨从此恨透了于谦。此外,于谦也没少弹劾人,得罪的人就更多了。就这样,在徐有贞家中,南宫复辟的政变阴谋出炉了。

后世总有一种疑问,石、曹、徐搞那么大动静,执掌兵部总督十团营的于谦事先知道夺门之谋吗?他能阻止吗?

明末史学家谈迁在《国榷》中认为于谦知情:“于少保最留心兵事,爪牙四布,若夺门之谋,懵然不少闻,何贵本兵哉!或闻之仓卒,不及发耳!”只是由于事起仓促,应变不急。正德、嘉靖年间的文人田汝成在《西湖游览志馀》中说,当石亨推动复辟的时候,于谦之子于冕得悉后报告父亲,于谦呵道:“小子何知国家大事,自有天命,汝第去!”之后朱祁镇被从南宫拥出,于谦“神色不变,徐徐整朝服,人就班行”。明人屠隆说:“夺门之役,徐石密谋,左右悉知,而以报谦。时重兵在握,灭徐石如摧枯拉朽耳。……方徐石夜入南城,公悉知之,屹不为动,听英宗复辟。”

即便上述史料有一定可信度,但考诸当日形势,于谦恐怕很难有所作为。夺门之变的实质是孙太后、朱祁镇与朱祁锌的政治斗争,于谦阻止石、徐不难,难的是如何善后。朱祁锌即位的合法性并不来自其父宣宗,而是来自孙太后的敕书,那么朱祁铉病危,孙太后复立朱祁镇当然也是合法的。要想彻底否定这个合法性,只有废黜孙太后,将“谋逆”的朱祁镇废为庶人再赐死,那么于谦将如何面对未来登基的朱见深?如果迎立外藩,那么朝局势必更加动荡,其他藩王打着“靖难”的旗号再来一次不是不可能……总之,如果于谦当日有所行动,那么他就不再是于谦,而是王莽、曹操、司马昭。

在南宫复辟当日凌晨,景泰帝听闻朝堂钟鼓大作,大惊,问左右曰:“是于谦吗?”左右告诉他,是上皇复辟了。病榻上的朱祁锋知道自己的政治生命了结了,眼神空洞,嘴中无奈地念叨“哥哥做,好,好”。

千古一人

朱祁镇在奉天殿宣告复辟的同时,于谦、王文等人被当场逮捕。徐有贞要王文诬告于谦,说于谦要“谋立外藩”,迎襄王之子进京继位。王文据理力争说,“召亲王须用金牌信符,遣人必有马牌,内府兵部可验也”,结果自然是毫无依据。结果徐有贞一句话“虽无显迹,意有之",一定要治王文、于谦的死罪。王文气得怒目圆睁,大骂不已。身披枷锁的于谦笑着说:“彼不论事有无,直死我耳!”他已经明白,徐有贞在意的不是真相,一心就想自己死。此时,复辟未久的朱祁镇还有些犹豫,说于谦可是有功之人啊。他也知道,若非于谦主持战局,击退也先,自己怎么可能回到北京呢?结果徐有贞又跳出来,阴恻恻地走到朱祁镇面前说:“不杀于谦,今日之事无名!”此时,已经无人可以救于谦了。

于谦就刑当天,阴霾翳天,行人嗟叹。在南宫复辟中出力甚多的太监曹吉祥麾下有个军官将酒泼向大地,大哭,被曹吉祥一把扑倒,结果此人第二天又泼酒大哭。也许他曾在于谦旗下为守卫北京城奋战过,军官比谁都清楚于谦是怎样的人。抄家的官兵冲进于谦的宅邸,只见正室被封得严严实实,里面珍藏的是从宣宗开始几位皇帝赐他的玺书、袍铠、弓箭、冠带。对于谦的死,天下无不冤之。

于谦死后,都督同知陈逵将于谦尸骸收殓,葬在北京城西。数年后,于谦养子于康将于谦灵柩扶归杭州,归葬西湖南岸。于谦死后8年,成化皇帝继位,于谦的儿子于冕上疏讼冤,得复官赐祭,诰曰:“当国家之多难,保社稷以无虞。惟公道之独恃,为权奸所并嫉。在先帝已知其枉,而朕心实怜其忠。”特遣官员南下杭州祭奠于谦。

至明亡时,抗清义士张苍水过杭州,写下绝命诗:“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将于谦与岳飞并论。于谦以其大节大功,实现了夙愿。在民间,白话小说《于少保萃忠全传》广为传播,全书最后讲道:

“呜呼!于忠肃公功大冤深,褒崇赠锡,未足尽其烈。而灵爽昭于天地,千万世不泯。是真千古一人也。呜呼伟哉!”


四十一、明英宗在土木之变被俘后,于谦为什么选择了朱祁钰?四十三、年氏家族逆袭史:从年羹尧的崛起看清初八旗小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