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人”统计学
大部分公众都知道,医学的许多结论是对概率趋势的陈述,而不是对绝对确定性的预测。大量的医学证据表明,吸烟会导致肺癌和很多其他健康问题[5]。但每个吸烟者都会得肺癌吗?所有非吸烟者都不会患肺癌吗?大多数人都知道这些推论并不成立。吸烟与肺癌之间的关系是概率性的。吸烟大大增加了患肺癌的概率,但并非必定导致肺癌。医学可以很有把握地告诉我们,与一组同等条件的非吸烟者相比,吸烟者中会有更多的人死于肺癌,虽然它无法告诉我们哪些人会死。这种关系是概率性的,它并不适用于所有个案。我们都知道这一点,是真的知道吗?我们经常看到下面这样的场景:一个不吸烟的人引用吸烟导致肺癌的统计数据,试图说服一个瘾君子戒烟,得到的结果仅仅是对方的反唇相讥:“嘿,走远点儿!你看那个铺子里的老乔,他从16岁开始每天要吸三包骆驼牌烟!现在他已经91岁了,看上去还很健壮!”显而易见的推论是:这个个案在某种程度上推翻了吸烟和肺癌之间的关系。
令人吃惊和沮丧的是,这种反驳手段屡试不爽。通常,每当一个个案被用来证明概率趋势无效时,很多人都点头表示赞同,这反映出他们没有正确理解统计规律的本质。如果人们认为一个特例就可以让一个规律失效,他们一定认为这个规律应该在任何情况下都适用。简言之,他们错误理解了这个规律的概率性质。即使是最强的趋势,也会有少数的“某某人”与之相悖。
心理学家把类似“老乔”的故事称作“某某人”统计学的运用:由于某些人知道有一个“某某人”与某个成熟的统计趋势相左,这个趋势就受到置疑。当我们面对与过去持有的观念相矛盾,但又是强有力的统计学证据时,无所不在的“某某人”总是会立刻跳出来否定这些证据。因此,我们可以说,实际上人们知道的不少,只不过他们顺手把“某某人”当成一种工具,来否定与他们观念相悖的事实而已。然而,心理学家对人类决策和推理的研究结果表明,人们之所以喜欢使用“某某人”,不只是因为它是一个有用的辩论手段。相反,这一错误的论据之所以被应用得如此频繁,主要在于人们不知道如何处理概率信息。对人类思维本质的大量研究表明,概率推理可能正是人类认知的阿喀琉斯之踵。人类在这方面如此薄弱,以至于概率推理成为人类理性的操作性定义的核心[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