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斯的伊尔汗国(1265—1337)
当马可·波罗(Marco Polo)起程横越波斯(1271年)去朝见中国的忽必烈可汗(Kublai Khan)时,他发觉所经之地几乎都是在蒙古帝国境内。历史上从未记载蒙古帝国的疆域有这么辽阔。蒙古帝国西至俄国境内的第聂伯河;南部包括克里米亚、伊拉克、波斯、中国的西藏以及印度境内的恒河(the Ganges)流域;东边则包括印度支那(Indochina)、中国及高丽;北部则是其本家蒙古利亚(Mongolia)。在这么辽阔的疆域内,蒙古的统治者维护道路、促进商业、保护旅客,并且容许境内的人民信仰不同的宗教。
成吉思汗之孙胡拉古(Hulagu)于征服巴格达之后(1258年),在波斯的西北部迈拉盖(Maragha)建立了一个新都。当他逝世后,他的儿子阿巴恰(Abaqa)继承为波斯的可汗或亲王,臣属于远方的忽必烈国;这个统治波斯及伊拉克的伊尔汗国朝代于焉开始,一直到1337年为止。此族系中最伟大者便是合赞(Ghazan)可汗。他几乎是其军队中个子最矮的,可是他的意志力却比他们的武器更坚强。他拒绝效忠于蒙古或中国的大汗国,使自己成为一独立王国,建其都于大不里士(Tabriz)。朝见他的公使来自中国、印度、埃及、英格兰及西班牙等国。他改革行政、巩固货币,保护农民不受地主及强盗们的迫害,恢复巴格达昔日的繁荣。他在大不里士建了一所回教寺院,两所学院,一个哲学研究院,一个天文观测台,一所图书馆及一家医院。他把从某些土地上得到的利润拨为支持上述机构的经费基金,并且为这些机构延聘当时的名流学者、医师及科学家。他本人修养很高,精通数种外国语言,其中可能包括拉丁文。他为自己造了一个华丽的大坟墓,因此他的死亡(1304年)仿佛是凯旋,回到了光荣的家。
马可·波罗把大不里士描写成“一个伟大而光荣的城市”。弗拉·奥德里克(Fra Oderic)(1320年)则称之为“世界上最好做买卖的城市”。在这里每样东西都很丰富。基督徒说,这城市缴给其统治者的税收总额比全法兰西人民缴给其国王的还多。克拉维霍(Clavijo)(1404年)称之为“物阜民丰的大城”,“漂亮的建筑物林立”,回教寺院极辉煌,“该地更拥有世界上最堂皇的浴室”。他估计该城的人口约有100万。
乌利加图(Uljaitu)继续执行其兄合赞可汗的开明政策。他在位期间出现了波斯历史上最华贵的建筑与灯饰。他的大臣拉什迪·丁(Rashidiu'd-Din Fadlu'llah)所做的事业说明了这个时代在教育、学术及文学上的盛况。拉什迪·丁于1247年诞生于哈马丹(Hamadan),他的双亲可能是犹太人;因为他的敌人常拿他对于《摩西律法》的精通作为证明。他曾经担任阿巴恰的医生、合赞的首相及乌利加图的财政大臣。在大不里士的东郊,他设立了一个拉什迪基金会,是宽阔的大学中心。在剑桥大学图书馆内保存了一封他的信,这样描写这个中心:
在中心内我们建有24幢高耸入云的大旅馆,比金字塔还坚固的1 500家商店,3万幢美轮美奂的住宅。到处建有对健康有益的浴场、美丽的花园、商店、磨坊、织布及造纸工厂。其他城市的人民成群结队地迁居于这个基金会里。其中有200位朗诵《可兰经》者……在一条“学人街”上,我们为400个学者、神学家、法理学家及传统主义者提供住宅;每日的薪金、养老金、每年的衣服津贴、肥皂、糖等项金钱都供给他们。我们召来了1 000位学生……并且下令免费供给他们每天的膳宿……好让他们能安心、平静地研求学问,以备将来为人群服务。我们同时也安排好了计划,规定哪位学生,多少学生应该跟哪位教授或老师学习;当我们对于每一位学问追求者的志向及学习能力了如指掌之后,我们就下令他专心去攻读适合于他的学科……
对于50位来自印度斯坦、中国、埃及及叙利亚的名医,我们都给予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们要求他们每天莅临“医疗室”(即医院),而且请他们每个人收10位能够学习医学的学生,把这行高贵的技艺传授给他们。对所有在我们医院内工作的光学仪器制造者、外科医生及接骨师,我们要求,我们侍者的5个儿子拜师于这些人门下,以学会眼科医术、外科手术及接骨术。我们特别为这些人在医院的后面造了一个住宅区,这条街名就称为“医生街”。其他我们从各国延揽来的技术人员及实业家亦都各有安排,分别造有属于他们行业的街道。
一个积极参与王国行政业务者居然还有时间及知识写出5部关于神学,4本关于医学、政府以及一部世界史的巨著,我们除了钦佩,还能说什么?此外,一位有地位的回教徒说,拉什迪·丁写书的时间每天只有早祷及日出中间的时间可以利用;不过,即使在阿塞拜疆也应有阴天的时候吧。他花了7年的苦功才写成《历史摘要》(Compendium of Histories)一书;他把该书印成两大卷,可是翻成英文却需7册之多。主要是叙述:蒙古人的历史,从成吉思汗到合赞可汗;东西回教的各个国家及朝代;穆罕默德生前死后的波斯及犹地亚;中国及印度,其中还包括对佛陀及佛教的深入研究;欧洲各个国王、教皇及哲学家们的成就及思想的简略叙述。虽然迄今仍未译成欧洲的语言,然而凡是读过这些书的人,都一致称之为是波斯散文文学中最有价值的学术作品。拉什迪·丁不但运用其政府的档案资料,而且他还聘请中国的学者为他提供中国的各种条约及文件,从书的内容来判断,显然他都翻阅过这些文件——此外,他也参阅原文的阿拉伯、希伯来、土耳其及蒙古的权威性文件。
为了让他的《历史摘要》一书能名垂千秋万世,拉什迪·丁特别送了很多部到很多地方的图书馆去,派人将它翻译成阿拉伯文,而且还拨出一笔经费,每年请人把该书抄两部——一部阿拉伯文,一部波斯文——以送给回教世界的某些城市。虽然如此,很多部还是遗失了,或许是由于他的政治灾难,连同他的其他许多著作也不见了。1312年,乌利加图任命他和 阿里—沙赫(Ali-Shah)共同担任财政大臣。在乌利加图的继任者阿布·赛德(Abu Said)控制下,阿里—沙赫散布许多谣言指责他的同伴,并且说服可汗说,拉什迪·丁及其儿子埃伯拉罕(Ibrahim)毒死了乌利加图。结果这位历史学家被贬了,而且很快就被处死(1318年),时年70岁,他的儿子亦一并处死。他的财产被充公,基金会的一切赠予也全被剥夺,而在城外的大学中心也被摧毁无余。
事后阿布·赛德可能感到懊悔,任命拉什迪·丁的另一个儿子吉亚迪·丁(Ghiyathu'd-Din)为大臣,虽为时已晚,也不失为补偿之道。此子为政堪称公正精明。阿布·赛德死后,政局混乱犹如无政府状态,促使伊尔汗国的颓亡,其领土分裂为许多小国家,饱受战乱的蹂躏。尚可称道者,惟有诗歌还表现过一些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