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书籍印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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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登堡之后,自我表现的冲动又增加了新的形式——出版的渴望。那是一种昂贵的愿望,因为那时为人所知的惟一版权,是政府或教会当局赋予出版规定的书籍的“独享特权”。这种赋予是特别的,没有它则竞争的出版家,即使在同一国家里,也可能随意“盗印”一本书。若书销路好,出版家常会给作者酬劳金;但足以赚到这样利益的惟一出版物是流行的罗曼史、魔术或神奇的故事和滥加出售的引起争论的小册子。学术作品能付得起出版费用的已是很幸运了。出版商鼓励作者把学术作品献给城邦或教会的显贵、富裕的巨擘或领主,以期因赞美而得到赠礼。

印刷与出版通常由同一公司包办,而经营之个人或家族是该城那个时代活力的动因。单因出版而成名者很少。巴黎的克劳德(Claude Garamond)之成名乃因他废弃德国印刷者采用的自手写体而发展而成的“哥特”体,而设计了(大约1540年)以9世纪意大利人文主义者和阿尔迪内(Aldine)印刷所发展成的卡罗龙吉安(Carolongian)小写体为基础的“罗马”体。意大利、法国和英国的印刷者都选了这种罗马体;德国人固守其哥特体一直到19世纪,某些活字版仍承用克劳德之名。

在出版方面德国居于领导地位。巴塞尔、斯特拉斯堡、奥格斯堡、纽伦堡、维藤贝格、莱比锡、法兰克福和马格德堡有极为活跃的公司。出版家和书商每两年在法兰克福的博览会聚会一次,买卖书籍并交换意见。有家法兰克福印刷商出版了第一份报纸(1548年)——一张报纸,分发于博览会中,报道的是最近的消息。当克里斯托弗(Christopher Plantin)把他的装订所变成印刷店(1555年)时,安特卫普成为出版的中心;两年后他送了1 200册书到法兰克福博览会。在法国,书商的中心是里昂;200个出版机构使该城有资格和巴黎竞争法国文化首都之地位。

印刷家和人文主义者埃提内·多莱特(Etienne Dolet)是里昂的火炬。他生于奥尔良,在巴黎受教育,他爱上了罗马作家西塞罗的作品;“我只同意耶稣和西塞罗”。听说在帕度亚城之思想特别的自由,他匆匆地赶到那儿去,并和怀疑论的阿威罗伊学派交换不敬神的警句。在图卢兹地方,他成为嘲笑“罗马公教徒”和路德教徒的自由思想群的灵魂人物。被放逐后,他到里昂,以诗、文而小有名气,但在一次争论中他杀了一个出版家,于是逃往巴黎,在那儿,纳瓦拉之玛格丽特使他获得国王的宽恕。他成为麦罗和拉伯雷的朋友,并常与之争吵。回到里昂,他成立了一家出版公司,专门出版异教的作品。罗马天主教裁判所传唤他,审问他,囚禁他;他逃了,但在他私访其子时被捕。1546年8月3日他被活活地烧死。

法国出版家最有名气的是埃提内(Etiennes)一家人,他们称霸印刷界,有如富格尔家族支配财务界之历久不衰。大约1500年时,亨利·埃提内(Henri Etienne)在巴黎开设出版公司;其子弗朗斯、罗伯特和查理继之;法国有希腊和拉丁古典名著之最精致版本应归功于这四个人。罗伯特编了《拉丁语文宝库》(Thesaurus Linguae Latinae,1532年),该书成为日后法、拉字典所依据之标准。对埃提内一家人而言,拉丁语是他们的第二个语言;他们习以为常地在家庭生活中讲拉丁语。弗朗西斯一世赞扬他们的作品,支持玛格丽特保护他们去对抗巴黎的沙本神学院,而且在某个场合里,参加了集会于罗伯特的商店之学者小团体;一个有名的故事提到这位国王耐心地等着罗伯特改正紧急的校样。弗朗斯提供一项基金,罗伯特以之雇用克劳德去设计和铸造新的希腊字活字版,这个活字版美得成为日后希腊文印刷的典范。沙本神学院不赞成国王之与希腊主义调情;有位教授向国会(于1539年)警告说“传播希腊与希伯来知识,将促使所有宗教之毁灭”;又有个僧侣说,至于希伯来文,大家“都知道学希伯来文的人立刻就变成犹太人”。在受到沙本神学院30年的困扰之后,罗伯特把他的出版公司迁往日内瓦(1552年);就在那儿,他在临死的那一年(1559年),出版了加尔文的《基督教原理》来揭示他的新教倾向。他的儿子亨利·埃提内(Henri Etienne)二世,在巴黎出版了版本很美观的古典名著,并编了5册的《希腊语文宝库》(Thesaurus linguae graecae,1572年)——该书仍是所有希腊字典中最为完备者,由此而大大地提高了家族的声望。他出版了《希罗多德的辩白》(Apologie Pour Herodote,1566年)招致沙本神学院的轻视,在书中他指出基督教奇迹与关联到希腊的难以置信的奇迹之对比。现在轮到他逃往日内瓦要求庇护了,但他发现加尔文教派和沙本同样的不宽容。

这时代的许多出版物是活字印刷术、雕刻术和装订的典范。15世纪半金属的笨重装订已为较轻而较廉价的皮或羊皮纸的封面所取代。法国1534年的财务部长珍(Jean Grolier de Serviéres)把他的3 000册书用上等摩洛哥羊皮装订得如此优雅,以致它们被列为现存最漂亮的书的一部分。私人图书馆这时为数甚多,公共图书馆也在许多城市开放。譬如:克拉科(1517年)、汉堡(1529年)、纽伦堡(1538年)……在弗朗西斯一世的治理下,查理八世所收集的旧皇家图书馆从罗浮宫迁往枫丹白露,并充实了新的藏书和精美的装订本;大革命后,这个皇家图书馆(Bibliothéque du Roi)变成了国家图书馆(Bibliothéque Nationale)。许多寺院的书库被毁,也有许多落入私人手中,但较有价值的典籍则流入公共书库。随历史而失散的很多,但许多有价值的仍被保存下来,即使我们有现有生命的100倍时间也消受不完。


第七章 拉伯雷时代的文学(1517—1564)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