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埃波罗
使欧洲人一度相信已重返文艺复兴时代的威尼斯人就是提埃波罗。任何一个夏日都可见到学生和观光客行列进入符兹堡大主教住宅,观赏楼梯与天花板的壁画,此为提埃波罗于1750年到1753年所作,乃18世纪意大利绘画之巅峰。他们去观赏伦敦国家画廊里的圣克莱门特的三位一体显圣,欣赏其富有技巧之构图,其简洁描绘,其微妙之光度处理,其辉煌之色泽。这真是提香的作品吗?也许是,假如提埃波罗不是如此漫无目标的话,他可能已进入巨匠之列。
或者他可能由于大量财富而受障碍,他是位威尼斯富商的幼子,其父死时留下可观的遗产。英俊、爽朗、玩世不恭的提埃波罗“对任何低俗的事物立刻加以贵族式的嘲笑”。1719年,他正23岁,娶弗朗切斯科·瓜尔迪的妹妹西西里娅(Cecilia)为妻。她为他生了4女5男,后来其中2人也成为画家。他们住在萨塔·瑞恩塔(Santa Trinita)教区一所精致的房子里。
他的天才大为发挥。1716年,他展示他的《以撒的献祭》(Sacrifice Isaac),虽然残酷但雄浑有力。在此时期,他显然受到皮亚泽塔的影响。他也研究过韦罗内塞的风格,并采用华丽的服饰。强烈的色彩和感人的外形之曼涅那·巴丽卡(Maniera Paolesca)。1726年乌迪内的总主教邀请他装饰其教堂和宫殿,提埃波罗从亚伯拉罕的故事选出他的主题,但其处理并非完全圣经化,莎拉(Sarah,即亚伯拉罕之妻)之面目,来自文艺复兴时代的纸牌,皱纹之间显现两颗退化的牙齿,天使却是个有一双诱人喜爱的美腿的意大利运动员。提埃波罗似已感到这是个可以嘲笑天使和奇迹的世纪,他可以让其幽默玩弄受尊敬的传统,而和蔼可亲的大主教纵容了他。但这位艺术家不得不小心从事,因为,在天主教世界教会仍为绘画酬金的主要来源之一。
另外一个来源是为教会之外的俗人装饰宫室。(1731年)在米兰的卡萨里·达格那尼(Casali-Dugnani)宫,提埃波罗以壁画道出西庇阿(Scipio)将军的故事。这些并非典型的提埃波罗风格,因为他还未形成其人物的特殊风格,而在未确定的空间里毫无束缚而轻易地活动,但它们表现出一种技巧,在意大利北部引起一阵骚动。到1740年他发现他的天才,完成米兰的克莱瑞奇(Clerici)宫的天花板和宴会厅之装饰,有些人认为是他的杰作。这儿他又选取《世界的四部分》(The Four Parts of the World)、《太阳的轨迹》(The Course of the Sun)以及《阿波罗与众异教神祇》(Apollo With the Pagan Gods)等。他愉快地离开了基督教传说中的忧郁世界,在奥林匹亚山的高峰嬉戏。他可以使用希腊罗马诸神作为画中人物,在无法律约束、无严厉禁锢甚至没有预为设计之学术规则的领域中逍遥自在。如同多数的艺术家,他们的道德法则已溶入感情的炽热之中,他内心是个异教徒。更有甚者,一个健全的躯体即可能具有坚毅完美的心灵,因此,它本身可能是精神的实体。提埃波罗推出的男神女神们,穿着薄纱,满不在乎地裸露着,在天空中嬉戏,在星球间追逐或在云端做爱。
回到威尼斯,他再度皈依基督教,他的神话意识遂在宗教画中消失,他为圣罗科(San Rocco)学校作了一幅油画《哈加和艾斯麦尔》(Hagar and Ishmael),甜睡中的小孩体态优美,甚为著名。在格萨蒂(Gesuati)教堂——后改称为多米尼克教派的罗萨里奥(Santa Maria del Rosario),他以“玫瑰经”的内容作画。为了卡米尼信众会(Scuola dei Carmini)或卡梅利特尔派教士(Carmelite Monks),他描画《卡尔玫山的圣母玛丽亚》(the Madonna of Mount Carmel),此画几乎与提香的《天使报喜图》(Annunciation)相匹敌。为了圣阿尔维斯(St.Al-vise)教堂,他描绘三图,其中《背十字架的耶稣》(Christ Carrying the Cross)一图,充满强壮人物,肖像描绘极为生动,提埃波罗将之归功于其原始信仰。他的想象力在宫墙上自由奔驰,在巴巴罗(Barbaro)宫中他展示了《弗朗切斯科·巴巴罗的鼎盛时期》(the Apotheosis of Francesco Barbaro),此画现存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他为总督府画了一幅《海神献与维纳斯海洋之富源》。他为帕帕多波里(Papadopoli)宫奉献了两张令人愉快的速写,描绘狂欢节的威尼斯——《小步叶舞》和《江湖浪子》。他为拉比阿(Labia)宫装修壁画,绘述安东尼和克丽奥帕特拉(Cleopatra)的故事,场面雄伟,光辉夺目。一位画友高龙纳(Girolamo Mengozzi-Coloona)用帕拉底奥式(Palladian)的光艳描绘建筑物的背景,一道墙上是两位统治者举行会议,对面墙上是他们的盛宴,天花板上一群野蛮的飞人代表着天马、时间、美感以及阵阵微风——此等飞人被愉快的小矮人吹得团团转。在会议中,埃及女王克丽奥帕特拉穿着鲜艳的服饰,显露出冠上双珠,打算去诱使从船上下来的一位疲惫的罗马执政官,停下来愉快地休息。在这灿烂的盛宴中,她把一颗无价的明珠投入酒杯中,安东尼为这粗心大意的财富大为感动,一间包厢里的乐师漫不经心地奏着七弦琴,使欲焰倍炽更令人迷醉。此一杰作,令人回想起画家韦罗内塞,并足以与其作品媲美,这亦为1752年雷诺兹临摹的作品之一。
这种大题材的作品,使提埃波罗地位大为提高,声名飞越于阿尔卑斯山之外,腓特烈和伏尔泰之友阿尔加罗蒂伯爵(Count Francesco Algarotti)在欧洲为提埃波罗大为宣扬。早于1736年,瑞典驻威尼斯公使报告其本国政府称,提埃波罗即是装饰斯德哥尔摩王宫之适当人选,“他充满机智和热忱,易于相处,洋溢着理想;他是光艳彩色的天才,且制作奇速;他作一幅画比别的画家调色还要快”。斯德哥尔摩已够美了,但似乎还差得远。
1750年一个较亲切的邀请到来——符兹堡的君主主教格赖芬克劳(Karl Philipp von Greiffenklau)邀请提埃波罗到他新建的行政宫殿,为皇家大厅作画,提供的费用使这位年老大师为之心往。他随带24岁的儿子多米尼柯·提埃波罗(Domenico)和14岁的儿子洛伦佐(Lorenzo)于12月抵达该地。在巴塔萨·纽曼(Balthasar Neumann)所设计的光辉绚丽的王宫中,他遭遇到意想不到的难题,什么绘画在那灿烂夺目的建筑之中,能引人注意呢?提埃波罗在此地的成功,是其一生事业之顶点。墙壁上他描绘腓特烈·巴巴罗萨(Frederick Bar-barossa)的故事——他在1156年于符兹堡与勃艮第的贝亚特丽斯(Beatrice of Burgundy)约会过——且在天花板上展示了《带引新娘的阿波罗》(Apollo Bring-ing the Bride),画中的阿波罗沉迷在骑着白马愉快的群神的欢乐之间,柔和的光芒投射在活跃的有翼天使身上以及淡淡的云朵上。在天花板的倾斜面,他绘上一幅题名《婚礼》(the Wedding)的作品,那些俊美的面貌,威严显赫的人物,花团锦簇的帏幔和衣袍,更使人忆起意大利画家韦罗内塞的威尼斯而非中古遗风。主教甚为愉快,把约定好的工作范围扩大,包括大楼梯的天花板及教堂祭坛后方和上方两片饰物。他在堂皇的楼梯上面,绘上了大陆及奥林匹亚山——他想象中的快乐的猎场——以及庄严的主角太阳神阿波罗正在天空中绕行。
富有而疲乏的提埃波罗于1753年返回威尼斯,符兹堡的剩余工作则留给他的儿子多米尼柯·提埃波罗去完成。不久,他被选为学院院长,其性格如此和蔼可亲,甚至他的敌人亦喜爱他,并称呼他为本·提埃波罗(Il Buon Tiepolo)。在他晚年,他仍不能拒绝所有的要求。我们发现他在威尼斯、特雷维索、维罗纳、帕尔马等地作画,并受“莫斯科维”(“Muscovy”)宫廷委托制作大油画。我们几乎不能再期望他有另外的伟大作品,但在1757年他61岁高龄时,他从事装饰维琴察附近维拉别墅(Villa Valmarana)。高龙纳绘制建筑装置,多米尼柯·提埃波罗在宾馆设计部分图画,提埃波罗则在别墅亲自挥动画笔。他从《伊利亚特》(Iliad)、《埃涅阿斯纪》,《疯狂的罗兰》(the Orlando Furioso)、《解放的耶路撒冷》(the Gerusalemme liberata)等史诗中选取题材,他任灵敏的想象纵情奔放,在光辉中失去色彩,在无穷中失去空间,让他的男女群神自由自在地漂流于最高的天际,超乎一切忧虑与时间之上。歌德对其壁画惊讶叹道“真是欢愉与勇敢”。它是提埃波罗在意大利引起的最后一次骚动。
1761年,西班牙的查理三世邀请他到马德里新建的王宫中作画,这位疲惫的巨人以年龄作为借口,但国王求助于威尼斯参院使用其影响力。时年已66岁的他,很勉强地再度带着他那几个虔诚的儿子与模特儿克丽丝汀娜(Christi-na),再次离别他的妻子。因为她喜爱威尼斯的娱乐场所,未同他前往西班牙。我们在西班牙的一座鹰架上又将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