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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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音乐随着生活的渐趋尘世化而衰落,并且苦于受到歌剧形式的感染。器乐正在蓬勃发展中,部分通过钢琴的改良,但主要的还是由于小提琴的渐趋流行。像普尼亚尼、维奥蒂和纳尔迪尼等音乐名家皆以一支小提琴的弓而风靡了欧洲。从意大利来到英国住了20年的穆齐奥·克莱门蒂(Muzio Clementi)作为一个风琴家和钢琴家而游历欧洲大陆,在维也纳和莫扎特相抗衡,并且可能由于莫扎特批评他的演奏过于机械化而获益。他是18世纪最为成功的钢琴教师,并且利用其一连串著名的钢琴练习曲,登上缪斯庙堂之台阶,而建立19世纪钢琴技巧的风格。普尼亚尼承继其师塔尔蒂尼之小提琴指法,将它传授给他的学生维奥蒂,维奥蒂因而得以游历整个欧洲作成功的小提琴演奏。维奥蒂的A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仍能使我们古旧过时的耳朵有福气去听到。

像这么多的意大利人一样,路易吉·博凯里尼(Luigi Boccherini)离开挤满音乐家的土地到国外去找寻听众。从1768年直至1805年他去世的这段期间内,他的低音大提琴风靡了西班牙,就如同法里内利以他的歌喉以及沙尔拉提以他的大键琴风靡了西班牙一样。在国际赞誉上,他的器乐作品和莫扎特的作品相匹敌足有一世代之久。普鲁士的威廉二世(Frederick William II)本身为一个大提琴家,然而其喜爱博凯里尼的四部合奏曲超过了莫扎特的四部合奏曲。在62年的一生当中,他编了95首由弦乐器演奏的四部合奏曲,54首三重奏曲,12首钢琴五重奏曲,20首交响曲,5首大提琴协奏曲,2首圣乐和一些宗教乐曲。半个世界皆知晓他所作的小步舞曲(Minuet,乃17世纪中叶一种缓慢而庄严的舞曲)——从他的五重奏曲演变而成的一种节拍,但整个世界应知道他的降B调大提琴协奏曲和管弦乐器协奏曲。

欧洲,除了巴黎之外,再度未加反抗地臣服而沉迷于意大利的一种歌唱风格(belcanto,乃一种歌唱风格,其特点为音调清纯,且注重声音的表演)。从这只神奇的长靴(the Magic Boot,特指意大利,因为意大利的形状像一只长靴)的许多城市中而来的像加布里埃尔(Caterina Gabrielli)之类的首席女歌星们,和加斯帕罗·帕基耶罗第(Gasparo Pacchierotti)之类的阉歌者们皆超过阿尔卑斯山而倾注于维也纳、慕尼黑、莱比锡、德累斯顿、柏林、圣彼得堡、汉堡、布鲁塞尔、伦敦、巴黎和马德里。帕基耶罗第是最后一批著名的阉歌者当中的一个,他和法里内利的生涯相抗衡足足有一个世纪之久。他风靡了伦敦达4年之久,他在彼处所受到之赞誉,迄今仍然在范尼·伯尔尼的《日记》(Fanny Burney's Di-ary)和她父亲所作的《音乐通史》(General History of Music)一书中发生回响。

意大利的作曲家们和乐队指挥家们仿效这些歌星。彼特罗·古列尔米(Pi-etro Guglielmi)写了200出歌剧,而从那不勒斯巡回到德累斯顿、不伦瑞克和伦敦去导演这些歌剧。另一位那不勒斯人普契尼,已经留名到我们这一代,由于他不情愿地和格鲁克在巴黎一决雌雄而减损其价值。但加利亚尼(Galiani)描述他为“一位完全高尚的人”。他的滑稽歌剧在那不勒斯和罗马风行达20年之久,甚至于佩尔戈莱西的一出歌剧《女主人的女仆》(La Serva Padrona)并未能像普契尼于1760年所编的《好姑娘》(La Cecchina)那样风靡。约梅里(Jommelli)、佩尔戈莱西、利奥(Leo)和加卢皮(Galuppi)已经开始从事于周而复始的定期的国际音乐大会。普契尼也同样地致力于其中,而且被公认为较他们为杰出。1776年,他接受邀请到巴黎去,在此次音乐大战的所有过程中,普契尼均能持之以礼,和他的敌手格鲁克及萨基尼维持友谊,纵然他们的同伙威胁他的生命。当法国大革命的浪潮冲击这位滑稽歌剧作家之时,普契尼回到那不勒斯。在那儿,他由于同情法国的罪名而被监禁了4年。他所作的歌剧被轰出剧坛之外,而他自己则过着一种有辱其祖国的贫困生活。在拿破仑征服了意大利之后,他于1798年再度应邀前往巴黎,第一执政官(指拿破仑)给他一份适度的闲差事,但一次麻痹症使得他的肉体和精神都崩溃,而于1800年死于巴黎。

安东尼·萨基尼出生于波佐利的一个渔夫家里,而且当弗朗切斯科·杜兰特(Francesco Durante)听他唱歌而将他带到那不勒斯去作为学生和被保护者之前,他一直接受训练以承继其父亲之捕鱼生涯。他的一出名为《塞密拉米德》(Semiramide)的歌剧在罗马的阿根蒂诺戏院(Teatro Argentino)大受欢迎,以至于他居留于该戏院作为歌剧作家达7年之久。在威尼斯停留一段时间之后,他出发向慕尼黑、斯图加特……和伦敦进军(1772年)。他的歌剧在那些地方均受到激赏,但是,敌视的党徒们损毁其声望,而且他放荡不羁的生活习惯毁坏了他的健康。迁居巴黎之后,他于1786年写出他的杰作《圆柱上的俄狄浦斯》(Oedipe a Colone),这一杰作在以后的57年中于巴黎剧院上演583场。今天我们仍然可以时常在广播中听到它。他采用格鲁克的许多改革,他放弃将许多抒情歌杂七杂八地拼凑在一起而成为一出歌剧的意大利风格,在《圆柱上的俄狄浦斯》一剧中,故事的情节支配了抒情歌,而由亨德尔所作的圣乐所激发的歌舞队,增加了音乐和歌剧主题双方面的声势。

安东尼奥·萨利耶里(Antonio Salieri)继续作旋律方面的征服,他是莫扎特的敌人,是年轻的贝多芬的友人。他出生于维罗纳附近之地,于1766年16岁时,被送到维也纳去。8年之后,约瑟夫二世任命他为宫廷的作曲家,并且于1788年任命他为管弦乐团指挥。在该职位上,他喜爱其他的作曲家超过莫扎特,他反对莫扎特,视莫扎特崩溃的故事为一种传说。莫扎特死后,萨利耶里和其子为友,并且促进其音乐上的发展。贝多芬将几首乐曲交付给萨利耶里,并且以一种不寻常的谦卑接受他的建议。

“18世纪下半叶,在意大利歌剧界中最光芒四射”的剧星为乔瓦尼·帕伊谢洛(Giovanni Paisiello)。他是塔兰托的一位兽医之子,他的声音使他的耶稣会士教师们深受感动,以至于他们力促他的父亲于1754年将他送到那不勒斯的杜兰特音乐学院去深造。当他着手去编写歌剧时,他发觉那不勒斯的观众如此地沉迷于普契尼,以至于他接受了俄国叶卡捷琳娜二世大帝的邀请。于圣彼得堡,他在1782年编了一出名为《来自塞维利亚的理发师》(I barbiere di Siviglia)的歌剧;它的成功享誉全欧洲如此之久,以至于当罗西尼(Rossini Gioacchino Antonio)于1816年2月5日在罗马提供一同一主题之歌剧时,被大众指责为不够君子风度地侵入奉献给至今仍活在世界上的帕伊谢洛的领域。1784年,在从俄国返国的途中,帕伊谢洛在维也纳停留足够长的时间去为奥地利国王约瑟夫二世编写12首交响曲,并编写一出歌剧《泰奥多罗亲王》(Il re Teodoro),很快地受到全欧洲性的普遍欢迎。然后他回到那不勒斯作为斐迪南四世的管弦乐教师。拿破仑敦促斐迪南将帕伊谢洛“借给”他。1802年,当这位作曲家到达巴黎时,他受到一次盛大的欢迎,而使他树立了很多的敌人。1804年,他在约瑟夫·波拿巴和缪拉将军之庇护下回到那不勒斯。

在事情的经过中,我们应注意到这些意大利人是多么耐心地去为他们的生涯而做准备啊!帕伊谢洛在圣昂诺弗利欧音乐学校(Conservatorio di San Onofrio)学了9年之久。西玛罗沙在玛丽亚音乐学校学了11年,后来又转到那不勒斯去学习。在萨基尼、普契尼和其他名师长期教导下的多明尼加·西玛罗沙写出他的第一出歌剧《一位伯爵的奢华》(Stravaganze del conte)。不久,在维也纳、德累斯顿、巴黎及伦敦各地均可闻及他所编写的许多歌剧。1787年,他在圣彼得堡作巡回表演,而以一出名为《埃及艳后》(Cleopatra)之歌剧赢得了一妻多夫的俄国女皇的欢心。应利奥波德二世(Leopold II)之邀请,继萨利耶里之后作为维也纳之管弦乐团指挥,他在那儿创作他最负盛名的一出歌剧《婚礼之秘密》(Il matrimonio segreto,1792年),它赢得这位皇帝的欢心,以至于当歌剧演完之时,他命令以晚餐款待所有在场的人,然后命令再将该剧重演一次。1792年,他被召回那不勒斯去担任斐迪南四世的管弦乐教师。1799年,当这位国王遭受法国大革命的一支军队罢黜时,西玛罗沙热诚地为该事件欢呼。当斐迪南复辟之时,西玛罗沙被判处死刑。该项判决改为放逐。这位作曲家出发前往圣彼得堡,但于1801年死于往威尼斯之途中。除了许多取自《圣经》的故事或剧诗而编成的乐曲、弥撒和圣乐之外,他遗留有大约66出歌剧,这些歌剧较莫扎特的歌剧更赢得好评,而且甚至到了今天,它们也被认为是18世纪中仅次于莫扎特的喜剧作品。

假使旋律是音乐的中心,那么意大利的音乐是至高无上的了。德国人喜爱复调的谐音超过单纯的旋律,就这个意义而言,当德国的莫扎特将复调的层次归隶于旋律之下的时候,意大利已再度胜过德国。但是意大利人给予旋律如此重要的一个地位,以至于他们的歌剧倾向于成为一连串音调谐美的抒情歌,而不是1600年第一批意大利剧作家企图和希腊人的戏剧艺术相抗衡,而预计于心的那种音乐性的戏剧。在意大利的歌剧中,动作所具有的意义,以及通常台词所具有的意义,都被歌曲的光辉所抹杀。这是美妙的,但假如像我们通常所认为的那样子,认为艺术是以秩序替代混乱以表露意义,那么在意大利人手中的歌剧未曾达到它最高成就的境界。像约梅里和特雷塔(Traëtta)等一些意大利人承认这一点,而努力奋斗去塑造音乐和戏剧成为统一的整体。就其达到最清晰的形式而言,该项成就必须等到格鲁克所编的歌剧出现。所以,在生命的变化历程中,当1774年格鲁克于巴黎创作一出名为《奥里德的伊菲革涅娅》(Iphigénie en Aulide)的歌剧中,将音乐隶属于戏剧之下时,意大利人利用旋律来征服欧洲的时代便结束了。但是旋律与戏剧之间的冲突继续存在着,瓦格纳(Wagner Richard)为戏剧赢得了一次胜利,而威尔地(Verdi Giuseppe)为旋律掳获了新的战利品。希望双方无分轩轾。


艺术家们阿尔费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