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译本 >
- 破戒（岛崎藤村） - 陈德文译 >
- 第十六章
三
“这件事是谁说的？”银之助问见习教员。
“谁说的我不知道。”见习教员带着困惑的表情，“总之，我以为这是有人造谣。”
“虽说是造谣，但这样一传，我们就麻烦啦。街上的人好播弄是非，什么女教员怎么样，男教员怎么样。他们干吗要这样议论别人呢？喏，你数数学校的教职员看，我们当中有谁长得像秽多，真是无聊！你说对吗？濑川兄！”
银之助说着看看丑松，丑松依然裹着毛毯，默默无语。
“哈哈哈哈。”银之助放声大笑，“校长先生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新平民，教员当中也找不到这样的人来。这么看来，胜野君嘛，倒挺会讨好，看来他是个重要的嫌疑。”
“不会吧。”见习教员也一起笑了。
“这么说，你认为是谁呢？”银之助同他开玩笑，“看来只能是你喽。”
“别胡说！”见习教员有点儿生气了。
“哈哈哈哈，你何必动怒呢，我不是说你。像你这号人，没法同你开玩笑。”
“可是，”见习教员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假定这是事实……”
“事实？这种事根本不会有。”银之助就是不相信，“为什么呢？你听我说，学校职员大都有一定的来路，要么像你这样见习以后来的；要么像胜野君那样通过考核合格以后来的；还有就是我们师范学校毕业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人了。假如在我们中间有这种人，在读师范时就暴露了。大家住在同一个宿舍，怎么可能直到毕业前都没有觉察呢？经过考核录用的人，都是同学校长期有关系的。各人的情况都很清楚，你们这些人更不用说了。你看，现在突然提起这种事来，不是有点可笑吗？”
“所以吗，”见习教员加重语气，“我也并没有认定是事实，我是说假如是事实的话。”
“假如？哈哈哈哈，你说的这个‘假如’完全没有必要。”
“你这么说，我就没话了，不过要是万一有这种事儿，其结果会怎样呢？我一想起来就感到害怕。”
银之助没有回应，两位客人暂时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两人说着起身告辞。丑松有点儿失魂落魄，脸色映着白毛毯，显得更加惨白。
“啊，濑川兄还没有完全好呀。”银之助自言自语，和见习教员一同下了楼。
丑松一时茫然地环顾一下室内，急忙收拾好床铺，换了衣服。他猛然想起了什么，取出藏在壁橱角落里的书籍，每一本都使他想起了莲太郎，都是那位前辈倾注全部心血和精力写成的。这些书有《现代思潮和下层社会》以及《平凡的人》《劳动》《穷人的安慰》等小册子，还有《忏悔录》等。丑松一一翻检一遍，把自己盖上的用来代替藏书印的名章全部抹消了。此外又从壁龛里的语文参考书中，抽出不用的四五册来，拂掉尘埃，一起包好。这时，袈裟治走了进来。
“您要出去？”
丑松听到声音有些慌乱，他没有回答什么。
“天这样冷，还外出吗？”袈裟治呆呆注视着丑松惨白的面容，“身体不好，应该好好躺着，真是的。”
“不，已经全好了。”
“嘿嘿，不过你空着肚子，还是吃点什么再走吧。您从早上就没有吃东西啊。”
丑松摇摇头，说一点也不饿。他取下挂在墙上的外套，戴上帽子，这些都是无意识之中进行的，就像一部毫无知觉的机器在运转，他自己也不知干了些什么。丑松又把朋友带来的月薪放进抽斗，纸袋里留下一些，连纸袋一起塞进袖袋里。他也记不清抽斗里放了多少，自己又随身带了多少。就这样，提着一包书，尽量用外套袖子遮掩着，信步跨出莲华寺的山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