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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我不打算让他退学。”敬之进接着说,“做父母的总希望孩子能受完普通教育。明年四月就要毕业了,现在叫他退学,出外做小伙计什么的,真是太可怜啦。实在是没法子啊!他虽说不太聪明,可也不是不爱学习,一放学就坐在桌前,独自一人在用功。数学有点伤脑筋,但似乎很喜欢作文,你给他打的‘优’,他拿回家高兴得要命。最近你又送他笔记本,说老师叫他写作文用,唉,别提有多高兴啦!他十分爱惜,把笔记本放在书箱里,反复拿出来看,那天晚上还说梦话哩。想到这里,要叫他退学,也实在太可怜啦。可你知道,我家孩子这么多,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好办法。虽然都是孩子,可我家孩子不好对付,又淘气,又好吃。哈哈哈哈。唉,因为是你,我才说这些。做父母的,看到孩子一大碗一大碗地扒饭,你总不能不叫他吃吧?总不能太小气了吧?”

这一番心里话把丑松逗笑了,敬之进也凄然苦笑着。

“还有继母,要不是因为她……把省吾这孩子送去做小伙计,实在是因为和现在这个老婆合不来。我每想起志保和省吾就伤心,不知哭过多少次啊。做继母的为何那样疑神疑鬼呢?就说最近吧,你住的那个寺院不是有讲经吗?那天晚上,省吾很迟回来,你猜怎么样?我老婆大发雷霆,骂道:‘你既然要到你姐姐那里去,就索性不要回来。给我滚出去!肯定是到寺里瞎讲瞎说去啦。你姐姐一定给你出了什么坏点子,所以你根本不听我的话。’这孩子本来就懦弱,只好默默钻进被窝,抽抽噎噎地哭起来。我那时就想,干脆把省吾送走,这样既少了一张嘴,又免得在家里惹气生,也许会使家庭生活更快活一些。有时我又想带着省吾,爷儿两个远走高飞。唉,我的那个家已经到了妻离子散的地步啦。”

敬之进逐渐显露了愚痴的本性来。眼看着酒劲儿上来了,面颊、耳朵和手都红了。丑松的脸色一直不变,越喝面颊越显得苍白。

“风间先生,你还不至于那么悲观失望吧?”丑松安慰他,“虽说我力量有限,还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嘛。来,干了这杯怎么样?给我也来一杯。”

“哎?”敬之进双目炯炯,奇怪地望着对方的脸。“太惊奇啦!你也要我敬你一杯?看来酒量不小啊,我还以为你滴酒不沾呢。”

说着,他斟满一杯,丑松接过来一口干了。

“好厉害。”敬之进惊呆了,“今天你怎么啦?像你这种喝法不行啊,还是慢慢来。我喝酒没事儿,你这种喝法可真叫我担心。”

“为什么?”

“为什么?瞧,你和我不一样嘛!”

“哈哈哈哈。”

丑松绝望地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