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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馆门面上写着“便饭”“酒菜”的字样。丑松和敬之进曾在这里一起吃过饭。他下意识地向那里走去,拉开格子门进去一看,里头有两三位顾客正在吃喝。老板娘将衣角掖进腰里,洗洗涮涮,煎煎炒炒,忙个不停。

“老板娘,有什么吃吗?”

丑松招呼了一声。

“真不巧,今天全卖完啦,实在对不起,只剩下煮河鱼和豆腐汁啦。”老板娘站在煤烟熏黑的柱子旁边,擦着手说。

“好,就吃这两样吧,再来壶酒。”

这时,一个坐在酒桶旁边的小贩站起身,一边用浅黄的手巾包着头,一边转脸瞧瞧丑松。一个脚穿防雪鞋、背靠柱子的农民,也偷偷地瞟了丑松一眼。老板娘从大酒瓮里倒出满满一壶冒着气的茶一般的酒,递给一位拉雪橇的苦力,他一边站着喝酒,一边翻眼看着丑松。人们之所以都把视线集中在丑松身上,无非是这个皮肤白净的客人进来之后,妨碍了他们无拘无束的谈话。不过,这充满好奇的沉默只是暂时的,不多久又腾起了阵阵笑声。炉火熊熊燃烧,丑松一边嗅着树枝燃烧的烟火气,一边把老板娘端来的核桃木腿的饭盘拉到身边,默默地吃喝。小贩出去时,一个人拿着钓竿走进来,两个人正巧交肩而过。

“哦,来了一位贵客!”

敬之进说着,将钓竿靠在柱子上。

“风间先生去钓鱼吗?”丑松跟他打招呼。

“哎呀,你说这天到底是冷还是不冷?”敬之进在丑松对面坐下来,“河边上待不住,干脆不钓,回来啦。”

“钓了不少鱼吧?”丑松问。

“毫无收获。”敬之进吐吐舌头,“从一大早就冒着寒冷去钓鱼,结果一条也没有钓到,你说这怎么叫人甘心?”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怪,那位农民和橇夫都大笑起来。

“来,我敬你一杯!”丑松将酒杯喝干后递过去。

“唔,是给我吗?”敬之进睁大眼睛,“呀,真不敢当,没想到能喝到你的酒,怪不得今天钓不到鱼。”他说着,不由擦擦流下的口水。

不一会儿,新烫的酒上来了,敬之进因为寒冷和来了酒瘾,不住颤抖着身子,乐滋滋地嗅着村酒的芳香。

“好久不见你啦,知道吗?我从学校退休之后,闲着没事干,就开始钓鱼,因为别的没指望了。”

“怎么,这种下雪天也能钓到鱼?”丑松停下筷子,看着对方的脸。

“若是外行就难办,我就是外行啊!哈哈哈哈。照生意人看来,冬天虽说是冬天,可也有为人所不知的乐趣。你看,只要不刮风,也不是想象的那般冷。”敬之进呷了口酒,“不过,濑川老弟,你说说,数什么最难过?这世上再没有比活着没事干更难过啦。老婆子拼命苦干,自己也不能袖手旁观。而且今天天气这么好,正可以出去钓一钓呢。要是碰到坏天气,根本出不了屋,整天没事干,那才叫痛苦哩。没办法,只好蒙头睡大觉。”

他很认真,这些事都说了出来。“没办法,只好蒙头睡大觉”这句话,深深触动了丑松的神经。

“我说,濑川老弟,”敬之进用酒鬼一般的架势端起酒杯,“省吾这孩子得到你的长期照料,不过考虑家中种种情况,有些事情不随心,我想叫他退学,你看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