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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四
积雪堆满了道路和屋顶。眼前来往着的是头戴草帽，打着蒲叶绑腿，脚蹬有齿木屐的工人，还有那些将毛毯连头到身子包裹起来的一群群旅客。几台由人和马拖曳的雪橇，从丑松身边滑了过去。
长廊一般的防雪“雁木”（庇檐），早已派上了用场。道路中央高高堆起一道雪白的小山，比起道路两旁人家的屋檐还要高，这就是歌中唱的饭山有名的“雪山”。这使人联想到今后更加难熬的冬季的日月。空中还是要下雪的样子，丑松望着稀薄的阳光，一边走一边战栗。
上街有一家旧书店，和丑松有过来往，为他代售过旧杂志。所幸，这天店里没有一个顾客。丑松摘下帽子走进去，慢腾腾若无其事地取出包袱。
“我带来几本书，打算卖掉，可以吗？”
老板听到声音，马上打量一下丑松的表情，带着生意人般的笑脸，双膝向前凑了凑，把包裹拉到面前。
“随便吧，给多少钱都行。”丑松添了一句。
老板解开包裹，一本一本翻开封面，然后分成两份。他把语文书一本一本打开来翻看，而对于莲太郎的著作，胡乱地堆到了一边。
“您打算多少钱能出手呢？”老板盯着丑松的脸笑着问。
“好了，你就看着办吧。”
“近来这类书销不掉，我可以收下来，不过价钱很低。说实话，只有这本英语书值几个钱，其余的新版书就难说了。”
老板说着，想了想，“我看，这些还是拿回去吧。”
“既然已经拿来了，就不必再说了，你能收下就尽量收下吧。”
“价钱很低，能行吗？是分开算还是合在一起？”
“合在一起吧。”
“怎么样，合在一起嘛，一共是五角五分钱。嘿嘿，如果可以，我就收下。”
“五角五分？”
丑松凄然一笑。
丑松本来打算好了，给多少钱都卖，所以很快谈妥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书是不可以卖的，但因情况特殊，只好拿来卖掉。他在书店的账面上填上了自己的住所和姓名，收下了五角五分钱。为防万一，他又把莲太郎的著作重新翻检一遍，看有没有将盖有“濑川”印章的地方全部抹消，结果发现还有一本忘记涂掉。“哎，请借一下笔用用。”他拿过笔，在自己鲜红的印章上来回涂成黑黑的一团。
“这下子可以放心了。”丑松思忖着，他心里一阵难过，茫茫然不知所措。走出旧书店，想起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真想痛哭一场。
“先生，先生，请原谅我吧！”
他嘴里反复念叨。此时，他记起曾经对高柳说过莲太郎和自己毫无关系那句话，一种良心上的深深自责和为了自卫不得不做出的辩解，两者展开了激烈的斗争，针一般刺疼了他的心胸，使他陷入深沉的苦恼之中。丑松又是羞愧，又是害怕，他无目的地迈动着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