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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之助的欢送会从第二天上午一直开到下午两点,中间夹一顿午饭,不是盒饭,而是寿司卷儿。教员学生轮番致欢送辞,还有几个文娱节目。许多天真无邪的少男少女悲喜交集,幼小的心灵里都把这天当做难忘的日子。其中惟有丑松一个人感到心中不是滋味,他一点儿记不清看了些什么,听了些什么,头脑里留下的只是教员和学生喧闹的笑声,以及每次节目开演时的鼓掌声,还有在那一片混杂之中有人有意无意偷偷看着他的眼睛。他一直感到被人盯梢,一种担心、屈辱和恐怖,使他对看什么和听什么一概失去兴趣和好奇。丑松甚至已经六神无主,诸事都已忘却,一心回忆着父亲的戒语。“看吧,土屋君一定会出人头地。”教员们互相议论。丑松听到这些,对比一下自己黯淡的前途,实在羡慕这位至少未生在秽多家庭的朋友的命运。

欢送会一结束,丑松立即离开学校,匆匆回到莲华寺。他站在厢房入口的庭院里,向里头的客厅一望,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尼姑出出进进。丑松联想起前天晚上师母托他写信的事,推测那女子就是师母的妹妹。这时,女仆袈裟治从厨房跑出来,交给丑松一张名片,一看是猪子莲太郎。袈裟治还说,客人是今天一早来访的,旅馆是上街的扇屋,寒暄几句就走了,门外还站着一位穿西服的大胖子。“唔,那一定是市村先生。”丑松自言自语。

“我这就去见见他吧。”丑松接着想到,只要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当然是应该去见面的。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那里。“等等!”丑松自己制止住自己,人家要是以为那位前辈和自己有着什么特别深的关系,怎么办?连阅读他写的书不是也有人怀疑吗?何况冒冒失失前去访问他呢。莫非……啊,还是等等吧,等天黑以后再说。丑松经过仔细考虑,打算天一黑趁着人家不知道,去旅馆见面。

“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知志保姑娘怎么样了。”丑松记挂着志保,登上了二楼。刚搬来这座寺院时的情景立即浮现在心头。看上去一切依旧,古老的火盆,粗糙的挂轴,还有桌子、书箱都没有变。比起这些,人的境况越来越艰难了。丑松想起那位从鹰匠街被赶走的不幸的大日向。他记得,从这座莲华寺回去时,正好碰到灯光照着暗夜的道路,一乘轿子抬了出去。他想起那个跟在旁边的保镖来,老板娘在门口道了声“祝您愉快”。想起旅馆的人又是咒骂又是发牢骚,最后还有人骂了声“活该”。一想到这些,丑松就浑身打冷战,从脖颈顺着脊骨一直凉到脚底。如今,他谁也不怪,唉,这完全是自己命中注定。为什么新平民就该这样遭人贱视和污辱呢?为什么新平民就不能和普通人一视同仁呢?为什么新平民在这个社会没有生存权呢?人生真是残忍、冷酷。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反复在想。

这时,格子门一开,师母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