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美国的外交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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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机造成的一个结果是美中恢复了官方对话。在1954年为解决法国和由越南共产党领导的独立运动之间的第一次越南战争问题而举行的日内瓦会议上,北京和华盛顿勉强同意通过驻日内瓦的领事级官员保持接触。

这个安排提供了某种安全网的框架,避免由于误会擦枪走火。然而双方对此都无太大信心。或许,他们内心对此根本不赞成。朝鲜战争的爆发使杜鲁门政府中止了对中国的一切外交举动。在朝鲜战争期间上任的艾森豪威尔政府视中国为最顽固激进的共产党国家。因此,它的首要战略目标是在亚洲构建安全体系,遏制中国可能发动的进攻。艾森豪威尔政府拒绝向中国做出任何外交姿态,以免危及东南亚条约组织这类依然脆弱的安全体系,以及刚同日本和韩国建立的联盟。杜勒斯在日内瓦会议上拒绝和周恩来握手,既为表示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反映了美国的战略意图。

毛泽东的态度与杜勒斯和艾森豪威尔并无二致。台湾问题成了中美关系的痼疾,只要美国把台湾当局作为全中国的合法政府,中美对抗就在所难免。中美外交注定难有进展,因为对中国来说,只要美国不同意撤出台湾,其余一切免谈;美国则坚持除非中国宣布放弃武力解决台湾问题,否则不谈撤出台湾。

因此,第一次台海危机后,中美对话以失败告终,因为只要一方坚持基本立场,就没什么可谈的。美国重申台湾地位应由北京和台北谈判解决,而且谈判也应有美国和日本参加。北京把这一建议解读为企图改变“二战”期间开罗会议关于宣布台湾为中国一部分的决定。北京还拒绝放弃使用武力,认为这个要求是侵犯中国实现对自己领土完全控制的主权权利。任中方首席谈判代表长达10年的王炳南大使在回忆录中对中美僵局作了这样的总结:“回头去看,美国当时不可能改变它的中国政策。在那时的情况下,我们直奔台湾问题,但那是最困难,最不可能解决,也是最动感情的问题。谈判当然不会有结果。”[15]

中美对话只产生了两个协议。第一个是程序性的:把日内瓦领事级的接触升格为大使级(升到大使级的意义在于大使实际上代表着国家元首,自由度和影响力都较大),可它不过是把谈判的僵局制度化了而已。从1955年到1971年的16年间,美国和中国的驻外使节共举行了136次会谈(自1958年开始,华沙被定为会谈的地点,所以大部分会谈都是在华沙举行的)。唯一实质性的协议是1955年9月达成的,该协议规定中美双方准许内战时被困在对方境内的公民回国。[16]

在那之后的15年间,美国政策的重心一直在要求中国正式宣布对台放弃使用武力。1966年3月国务卿迪安?腊斯克在国会外交事务委员会听证时说:“我们年复一年地搜寻共产党中国愿意放弃武力解决争端的任何蛛丝马迹。我们也在寻找它不再把美国视为头号敌人的迹象。中共的态度却一直是敌对和僵硬的。”[17]

美国对别国的外交政策从未像对中国这样把完全放弃使用武力这种严苛的要求作为谈判的先决条件。腊斯克倒是注意到了20世纪60年代期间,中国尽管言辞激烈,在国际舞台上的行动却相对克制。然而,他仍然说美国的政策基础应以中国的言辞为准——意识形态比实际行为更加重要:

有人说我们不应该理会中共领导人的言辞,而是看他们的行动。确实,他们的行动比言辞更谨慎——他们自己的行动比他们要求苏联采取的行动更谨慎……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忽视他们宣布的将来的意图和计划。[18]

在此种态度的主导下,美国以中共拒绝放弃对台湾使用武力为借口,在1957年把日内瓦会谈从大使级降到一秘级。中国撤回了代表团,会谈中止。不久后发生了第二次台海危机——尽管表面上是出于别的原因。


第一次台海危机毛泽东、赫鲁晓夫和中苏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