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耕体系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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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式各样的农业体系在不同地区和区域建立起来,从热带森林的毁林轮垦到欧亚大陆及非洲大草原的精耕细作和畜牧助耕。总的看来,这是一种源于主要文化创新的文化适应辐射。这种农业体系不只定期引进新物种,还持续不断地推出新技能,如犁、石磨等新工具,并努力确保土地保持肥力,如通过定期灌溉。

人们还学会了以各种方式利用动物资源。除了作为肉食的来源之外,人们学会了从动物身上更持久地提取其他资源,比如牛奶和羊毛。此外,动物拉犁的创新(用动物的力量辅助农耕)可能在6,500年前就已存在,使农耕效率得到大幅提高。[19]当然,这种发展是有条件的,即当地必须有适当的役畜(draft animals)、足够的动物饲料和相对平坦的耕地才能有效地使用。比如,美洲就没有这样的役畜,所以役畜耕犁做法直到西班牙人引入牵引犁和役畜——通常是牛——之后方才启动。而在安第斯山脉的丘陵地区,至今牵引犁也无法使用,所以耕地时还使用老式的脚犁(foot plows)。

于是,新式的农民被绑在了日复一日耕作不已的土地上,因为他们要靠庄稼吃饭。因此,他们开始了相对定居的生活,要在定居点储存收获来的粮食和劳动工具,如斧头和磨盘。换言之,物质和能量资源更集中、更本地化导致了许多新型地方化的人工复杂性及人工创制的金凤花条件问世。在此过程中,农耕家庭逐渐演变成生产单位——至今在许多传统的农业社会也如是,这日益凸显了核心家庭在更大的家庭网络之中的重要性,因为男人和女人在核心家庭中往往能够起到相互补充的作用并实现合作耕田,从而形成了颇为高效的生产单位。牧民的生活与此截然不同,必须经常迁徙,因为牲畜需要定期更换新鲜的草场,而他们一定要跟上畜群。在这样的社会中,人们不大重视核心家庭,而更看重多偶制(polygamy),这是因为妇女对放牧无大贡献,所以更适合在居所养育子女,而丈夫和其他男人——包括那些没有机会找到女伴者——要么放牧,要么成为护卫的武士。此外,大多数,甚至所有的农耕社会都进化出了周期性的历法,对播种、除草和收获都有具体的时间安排。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惯例在人群中造成了新型的时间意识和社会协调机制。

农业和畜牧业的兴起要求建立或完善存储体系,以补充食品供给不足之需。存储食品不只要防范自然毁损,还要提防人和动物的贪婪。为此,人们创设了人为的金凤花条件和复杂实体,如仓库以及非常明确的社会规范。而一旦此类的存储体系成形,就成为人类生活中须臾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

美国生态史学家艾尔弗雷德·克罗斯比(Alfred Crosby,1931— )及生理学家贾雷德·戴蒙德(Jared Diamond,1937— )等曾提出,欧亚大陆是1.7亿年前潘吉亚超级古陆破碎后遗留下的最大的一块,所以这块陆地上蕴藏的植物和动物最为丰富,尤其是适合驯化的动植物,这丝毫不令人惊讶。此外,欧亚大陆东西向延展颇深,故此在很大的范围内存在着类似的生态环境。这使得大范围培植某些物种变得可能,而且特别有助于物种的传播扩散。

相比之下,在非洲和美洲,可被驯化的动物要少得多,而且这几大洲北南走向的中轴也使得驯化动物的传播困难得多。比如在美洲,传播的取向要么向北、要么向南,而无论北南,自然环境变化的都特别快,使驯化的动植物都很难甚至不可能兴旺起来。就这一方面而言,安第斯高地应该是一个例外,因为由此向北南两个方向延伸相当长的距离都有类似的生态条件。因此,难怪印加帝国会沿安第斯高地南北向的中轴发展起来。但这只是一个例外,与欧亚大陆相比简直小得可怜,因为在欧亚大陆,同一种庄稼可在绵长的温带一路播种展开,从中国的华东一直到整个西欧。由于这一地理优势,欧亚大陆的居民在农业和畜牧业生产方面可谓享受了无与伦比的开端(unbeatable head start),包括驯养马匹,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马匹对这一地区加速社会和技术进步做出了巨大贡献。[20]

大约1,500年前,地球上新物种的驯化最终告一段落。据英国科学家尼尔·罗伯茨(Neil Roberts)称,在旧大陆,最后一批主要物种的驯化发生在距今约3,500年前(如中东的骆驼、中亚的大蒜、非洲的珍珠粟),而在美洲,驯化过程约在1,500年前以烟草的驯化告终。[21]据我所知,唯一例外的是兔子(欧洲中世纪期间驯化)和甜菜,后者是约200年前在拿破仑治下的西欧培植的,据说是为了取代蔗糖,因为当时英国海军的封锁造成蔗糖稀缺。也许最近有不少其他较小的物种也被驯化了。不过就我个人所知,文献中所谓物种驯化早已结束的说法几乎没有人认可,其实文献中想表达的也许是截至那时,所有可被驯化的主要陆地物种都已经被驯化了。但驯化新的物种也许不是特别值得,因为要在物种身上强化人所希望的特征通常需要很长时间,需要很多代的更新。

相比之下,水栖物种的驯化可能起步较晚,而且迄今还没有结束。在有些地方,人们喜欢在人工池塘养鱼,如稻田,而且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开始特别热衷驯化鱼类并且做了大量的尝试。一方面,近年来由于频繁捕捞,野生海洋资源呈过度开发之势;而另一方面,人们在此前野生鲑鱼出没的沿海地带建起了大量的鲑鱼养殖场。

新的陆地物种不再引入农业体系当然并不意味着农业发展的整体终结。与此正相反,已驯化的动植物目前正被精细化处理,再加上农业技术的不断进步,新的金凤花条件不断被创造出来,包括水稻田、灌溉梯田、浮田、温室和圩田。今天,基因改造在改变人类赖以生存的动植物方面也起着重要作用。

从最初的驯化一启动,人们就开始把庄稼和动物转移到它们更适宜生长的地方。这实际上是驯化动植物全球化的开始。今天,大多数被驯化的动植物都被运到它们有条件生长的地方,而各类的粮食作物更是在全球范围各处输送。在农业发展的早期阶段,由于缺乏适当的运输手段,农产品不可能实现大规模运输。还有一点,伴随驯化动植物在世界各地的传播,这些动植物的捕食者,如昆虫、微生物和老鼠等,也尾随而来,虽然后者的追踪扩张当初都没有想到。


农业革命农业革命的社会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