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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
一
所有的历史学家都认为,战争是国家和民族间发生冲突时的外在活动。战争的胜败,使一个国家或民族的力量得以增强或削弱。
发生在一八一二年的鲍罗金诺会战和法军撤退这一时期的事件证明,胜利的战争不一定是征服的原因,也不是征服的永久标志;决定民族命运的力量并没掌握在征服者手中,也不在于军队和会战,而取决于别的原因。
我们做个比方,如果两个击剑手在按规则进行决斗,经过长时间的较量以后,其中一名对手感到自己受了伤,他便抛下剑,捡起木棒挥舞起来。
从斯摩棱斯克被焚时起,这场战争就脱离了旧日战争的任何传统。城市与乡村的被焚,交战后的退却,鲍罗金诺战役的打击,莫斯科的大火,捉拿抢劫犯,拦截运输车,以及后来的游击战,所有这些都是违反常规的。尽管法国人在抱怨对手不守规则,尽管俄国的体面人士也为同胞举起木棒打架而感到羞耻,但是,民族战争的木棒却被威武而有力地举了起来。它并不理会人们的趣味与原则,愚笨而又单纯地、准确而又合乎时宜地落到了法军头上,直到把他们全部消灭为止。
有一种背离战争规则的行动显得最为有利,这就是用分散的人群去攻击缩作一团的人群,这种攻击行动就叫做游击战。它不但不符合任何法则,而且与公认绝对正确的战术法则相违背。
军事历史学家在战争实例中常常发现小部队打败大部队的例子,他们不得不含糊地承认,战争中还有一个未知因子在发生作用。
这未知因子就是士气,就是鼓舞全军上下的战斗愿望与冒险愿望,这个因子的作用大小,并不取决于士兵们处在谁的指挥之下,如何编队,用什么武器去打仗。最有斗志的人,总是会使自己处在最为有利的位置上。
一八一二年的战争中,按照正规的法则,退却的法军本应分散防御,但他们却缩作一团,因为他们的士气已低落到只有抱成一团才能维系军队的地步。而俄国人按正规战术也应集结兵力大举进攻,但他们却分成小股,因为士气已高涨到每个人都会迫不及待前去作战的程度,他们的不辞辛苦和敢于牺牲完全是自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