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882

卡萝尔不久前离开的是这么一座大城市,在那里,人们常常坐到深夜,议论当今世界上的巨大变化,欧洲的革命,基尔特[1]社会主义,以及自由体诗歌问题。那时她觉得很奇怪,以为整个世界都在不断变化中。

现下她发现实际上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戈镇,唯一的引人入胜的最新的话题是禁酒令,都说在明尼阿波利斯的某个地方,花上十三块美元就可以买到一夸脱威士忌,还有家里酿造啤酒的配方、“生活费用昂贵”、总统大选、克拉克的新车子以及赛伊·博加特身上那些并不算十分新奇的怪毛病。他们议论纷纷的问题,跟两年前乃至二十年前完全一样,甚至于在二十年以后也还是完全一样。眼前这个世界也许就像一座喷薄欲出的火山,但庄稼人依然还得在山脚下耕地。有时候,火山偶尔喷出的熔岩,就像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河似的,甚至把他们最好的庄稼地都给毁了,使他们在惊恐万状之余深受其害,可是他们的亲属照例会把这些庄稼地接过来,过了一两年后又回到那里去耕种。

不久以前,镇上新盖了七幢平房和两家汽车行,但卡萝尔并没有像肯尼科特那样大惊小怪,好像有说不出的欣喜似的。她只不过淡然一笑,说:“哦,是呀,那些房子看来也很不错呢。”她特别留意到今日里面目一新的是,最近新落成的那所学校,那令人悦目的砖墙,宽敞的窗子,还有健身房,以及专供学习农艺和烹饪用的各种教室。不言而喻,这是维达的一大胜利,使她心中不由得为之雀跃起来,恨不得也去干一点儿工作——反正干什么工作都行。于是,她就去找维达,兴冲冲地对她说:“我想跟你在一起工作。我一开头要从最基层做起。”

她果然开始工作了。她每天到农妇休息室去值一小时的班。她在那里唯一的革新创造,就是把那张松木圆桌子漆成黑色和橘红色,使妇女读书会的会友们见了大吃一惊。她一面跟那些农妇们闲扯,一面哄着她们的婴儿,心里觉得很愉快。

她正急匆匆在大街上走去,想要跟芳华俱乐部里的那些会友谈谈心;她一面走,一面惦着她们,所以也就根本无心浏览其丑无比的大街景色。

现在她上街的时候也喜欢戴上夹鼻眼镜了。她开始问肯尼科特和久恩尼塔,她的样子看上去是不是还很年轻,也许不到她的实际年龄三十三岁吧。那副夹鼻眼镜掐得她的鼻子又酸又痛,所以她就考虑改换普通眼镜。可是一戴上普通眼镜,不消说,又会显得更老相了,今后怎么也都变不了。不!她暂时还不打算戴普通眼镜。但她在肯尼科特的诊所里试戴过一次,的确要比夹鼻眼镜舒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