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天下才子必读书 - 金圣叹选批 >
- 卷十一 唐文
送董邵南序
韩愈
送董邵南往燕赵，却反托董邵南谕燕赵归朝廷。命意既自沉痛，用笔又极顿折。看他只是百数十余字，即作几反几复。
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¹。（横将燕赵先断一句，下更不承，亦不转，最是奇笔。）董生（忽接写董生。）举进士²，连不得志于有司³，怀抱利器⁴，郁郁适兹土⁵。吾知其必有合也⁶。董生勉乎哉！（“吾知其”，妙。正写送一遍，却是作者心头宾意。）
夫以子之不遇时，苟慕义彊仁者皆爱惜焉⁷，（极写董生。）矧燕赵之士出乎其性者哉⁸！（极写燕赵。此将上文再作一曲折，读之不胜激昂。）然吾闻风俗与化移易⁹，吾恶知其今不异于古所云邪¹⁰？聊以吾子之行卜之也¹¹。董生勉乎哉！（“吾恶知其”，妙。反写送一遍，却是作者心头主意。）
吾因子有所感矣。（忽转。上，一正一反，俱送董生。此下，特谕燕赵。）为我吊望诸君之墓¹²，而观于其市，复有昔时屠狗者乎¹³？为我谢曰：“明天子在上，可以出而仕矣¹⁴。”（字字花，字字火，字字泪，字字血。）
【注释】
¹燕赵：指今河北一带。感慨悲歌之士：指像荆轲、高渐离一类豪侠之士。《史记·刺客列传》：“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这，旁若无人者。”
²董生：董邵南，寿州安丰（今安徽寿县西南）人。元和年间赴长安应进士试，未中，将往游河北。韩愈作此序赠他。举进士：见韩愈《讳辩》注¹。
³连不得志于有司：一连几次都未能考中进士。有司：这里指礼部主持进士科考试的官员。
⁴利器：锐利的兵器，比喻突出的才能。
⁵适：往。兹土：这个地方，指燕赵之地。
⁶有合：有所遇合。
⁷慕义體仁者：仰慕并勉力实行仁义的人。彊，同“强”。
⁸矧（shěn审）：况且。出乎其性：（燕赵之士实行仁义是）出于他们的本性。
⁹化：教化。移易：变易，变化。
¹⁰恶（wū乌）知：唧里知道。古所云：指文章开头“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的话。
¹¹聊：姑且。卜之：判断它。
¹²吊：吊祭。望诸君：即乐毅。乐毅任燕国上将军后，屡立战功，为燕国的复兴作出了重大贡献。燕昭王去世，惠王即位，乐毅得不到信任，遂离燕返赵，赵王封他于观津（今河北武邑县境），号为望诸君。乐毅墓在今河北邯郸市西南。
¹³屠狗者：指高渐离及其友人，这里借以比喻隐于市井的豪放不羁的有为之士。
¹⁴谢：殷勤致意。明天子：圣明的皇帝，指唐宪宗李纯。这一句说方今天子圣明，隐居市井的豪士应当出来为朝廷效力，其中也包含了对董邵南欲往河北依托藩镇（与朝廷闹分裂的军阀势力），另谋个人出路的想法的婉转批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