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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之治,顺天之道,设地之宜,官民之德(1)。而正名治物,立国辨职,以爵分禄(2)。诸侯说怀,海外来服,狱弭而兵寝,圣德之治也(3)。

【注释】

(1)“先王之治”四句:意谓上古先王治理天下的时候,能做到合乎自然规律,适应地理环境,任用贤人当官。施子美曰:“三才知用得其当,然后事务无不举;万邦之任得其人,然后太平之治可以致。夫在天有道,在地有宜,在民有德,吾能顺之、设之、官之,则三才之用得其当矣。”刘寅曰:“古先圣王之治,上顺天之道,下设地之宜,所谓‘裁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是也。官民之有德者,而正其名,治其物。官民有德,谓任贤使能,俊杰在位也。”朱墉引黄皇肱曰:“天地之道,温肃刚柔,圣人法天地自然之运,命官分治,封建怀柔,如天之无不覆,地之无不载,奚事于兵革?”又引《大全》曰:“天下之大,万民之多,先王岂能以一己治之哉?所以官民之德而用之者,正欲正其公卿、大夫、士之名,以治其五瑞、五贽、五服、五章之物也。”朱墉《纂序》曰:“取法天地之自然,顺其春生秋收之道,设其高卑燥湿之宜,于民之有德者,官而使之正公卿大夫之名。”陈宇说:“《司马兵法》既突出反映了古典军礼的主要精神,又明显地接受了儒家政治观的影响。如在本篇中所主张的‘顺天之道,设地之宜;官民之德,而正名治物;立国辨职,以爵分禄’,即是说要顺应自然变化的规律,因势利导,因地制宜,任用民众中德行优秀的人担任官职,确定官职名分以治理各项事务;分封诸侯,区分职权,按照爵位的高低,给以数额不等的俸禄。如此这样做,就可以达到‘诸侯说(悦)怀,海外来服,狱弭而兵寝’的理想政治境界。这既是西周‘礼乐文明’的基本要求,也是儒家政治观的显著特色。《司马兵法》在这里将它们有机地统一了起来。儒家学说直接渊源于‘礼乐文明’,政治思想的核心内容是礼乐仁义德教,是对西周时期古典‘礼乐文明’的改造、发展,以适应新形势的自然结果。这就是孔子及其他儒家代表人物所津津乐道的‘祖述尧舜,宪章文武’‘郁郁乎文哉,吾从周’的由来。正由于儒学与古典‘礼乐文明’之间的这种深层次上的内在一致性,也就决定了《司马兵法》在构筑战争观理论时对两者的和谐兼容,决定了春秋中期的兵家对西周时期古典军礼的继承和发展。”

(2)“而正名治物”三句:意谓古代贤王能使百官权责分明,各司其职,分封建国,区分职级,按照爵位高低来分配俸禄。正名,指百官的权责清晰分明。治物,指百官各司其职。立国辨职,李零说:“建立国家,设官分职。‘辨’是分别之意。《周礼》每篇开头都有‘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等语,可参看。”爵,指公、侯、伯、子、男等爵位。施子美曰:“故揆之以名分则正,推之于事类则治,事务其有不举乎?有国斯有职,有爵斯有禄,吾能立而卞之,以是分之,则万邦之任得其人矣。”刘寅曰:“正名者,公卿、大夫、士也;治物者,六卿分职,各司其治也。立国而辨职,国谓诸侯之国,职谓公、侯、伯、子、男也。以爵而分禄,爵重者重其禄,爵轻者轻其禄。”朱墉引芮文其曰:“择民之有德者,官之以爵,而使之正公卿、大夫、士之名,列职分理,各治其事,而不至于乱。”

(3)“诸侯说怀”四句:意谓诸侯各国心悦诚服,海外邦国也来归附,诉讼止息,战争停止,这些都是圣王用仁德治理天下的结果。说怀,意即心悦诚服。说,同“悦”。狱,诉讼,案件。弭(mǐ),平息,止息。寝,停止,停息。施子美曰:“故内外之人无不悦服,兵刑之用可以寝息,天下之治其有不致乎?是以王者顺阴阳之时,因寒暑之节,推风云气象之占,皆顺天之道也。熟险易之形,度广狭之势,明远近死生之理,皆设地之宜也。定爵位之尊卑,等道义之小大,较偏禆将帅之才能,此官人之德也。举斯三者而后可以正名分治物类也。夫子之必也正名,舜之明于庶物是也。然而先王建万国,亲诸侯,或百里,或五十里,公有公之职,侯伯有侯伯之职,子男有子男之职,因其国而授之职,此立国卞职也。公食者半,侯伯食者三之一,子男食者四之一。或授地视侯,或授地视伯,或授地视子男,因其爵而与之禄,此以爵分禄也。惟其如是,能远近举安,兵寝刑措。孔子曰:‘近者悦,远者来。’传曰:‘兵寝刑措。’帝王之极功,非圣德之治乎?昔之得此者尧也。钦若昊天,有此冀方,克明俊德,所以尽三才之用也。百僚师师,庶绩咸熙,非正名治物而何?外有州牧侯伯,所以立万邦之君也。故能使群后四朝,海隅咸服,衣冠无敢犯之民,干戈有不识之老。非诸侯悦怀,海内来服,狱弭而兵寝乎?求其所以致此者,亦帝德广运而已。”刘寅曰:“诸侯说怀,海外之远皆来服,狱讼弭灭而甲兵寝息,乃圣德之治也。圣者,神明不测之号;德者,行道而有得于心者也。”朱墉引谈敷公曰:“海外岂威力所到?今不威而来服,可以征其德化之神矣。”又引《开宗》曰:“此节言圣德同天地而及其效,见兵之不必用也。”陈宇说:“司马穰苴对‘兵寝’时代的怀念,是对传说时代即原始社会先民战事稀少的向往。原始社会前期,人们以采集、狩猎为生,集体居住,平均分配,实行原始共产主义。只是偶尔才发生冲突,不过是为了争夺猎物,或者争夺活动区域。后来,生产发展,形成部落、部落联盟。由于利益冲突、抢婚、血族复仇而发生械斗、武力冲突。再后来,生产进一步发展,社会出现农业、畜牧业、手工业的大分工,剩余产品和私有财产增加,于是部落对部落的战争稍稍增多,性质也变成抢劫家畜、奴隶、财宝。黄帝等进行的战争大体属于这样的战争。就原始社会来说,这些冲突是颇具规模的战争,但比起后世的战争,无论是频率、规模和烈度,都处在较低水平。整个来说,《司马兵法》作者把它们当作了‘兵寝’时代,倍加怀念。”徐勇说:“作者强调‘仁’对政治与战争的影响作用。作者分古代政治为‘圣德之治’‘贤王之治’和‘王霸之治’。‘圣德之治’是作者至高无上的理想境界,靠‘以仁为本,以义治之’的正道去创造,所以能做到‘诸侯说怀,海外来服,狱弭而兵寝’。‘贤王之治’与‘王霸之治’就不同了,不能够纯用正道,而要用‘权’,以‘作五刑’‘兴甲兵’等变通方法来体现‘仁’。可见施行‘仁’的程度,竟至于决定一个社会的治理的程度,在今天看来,作者这种宣传既有进步性又有空想性。当历史自春秋向战国转变之时,战争规模、方式、性质也在发生转变,作者既知这种转变不可逆转,又希望减少战争给民众带来的灾难,因此宣传‘仁’对政治与战争的影响作用,希望以此来影响国君的战争政策,这是其进步性。但是实际上,夏、商、西周时代从来没有出现过所谓‘圣德之治’,春秋时期的战争也多为不义之战,作者给它们罩上浓重的‘仁’的色彩,在宣传以正义战争制止非正义战争的同时,恰好给好战之君提供了发动战争的新的借口。观战国之世,兵家诸子大都好讲以‘仁’为本,但战争却愈演愈烈,手段日益残酷,哪有多少‘仁’可言?这是此种宣传具有空想性的证明。”

【译文】

上古先王治理天下的时候,能做到合乎自然规律,适应地理环境,任用贤人当官。还能做到使百官权责分明,各司其职,分封建国,区分职级,按照爵位高低来分配俸禄。诸侯各国心悦诚服,海外邦国也来归附,诉讼止息,战争停止,这些都是圣王用仁德治理天下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