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荆云和老曹与孩子们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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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荆云和老曹已经住在自己的木屋里面了。他们并没有亲自盖房,因为他们不懂盖房子的技术。房子是老余盖的,荆云从老余手里买下来。她用那枚古钱币做了交换。

虽然没有亲自盖房子,可是荆云一住进这个高脚棚屋,立刻就感到自己同它连为了一体。这些木墙日日夜夜都在对她说话,有些她听得懂,有些她听不懂。无论听得懂或听不懂,那几种声音都是她所熟悉的,并且它们总说着相似的一些事:要不要去湖里逛一逛?要不要将房子的基脚加固?刮风天是待在家里为好?它们全都是在同她商量。荆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些声音,可它们从来不听她说些什么,只是反复提问。荆云对老曹说,这个新家令她身心活跃。老曹也有同感。

白天里,两夫妇同邻居们一块去一个地方学习种藕,每天下午回家做饭。老余还告诉他俩,愿意休息就可以休息,此地是鱼米之乡,没人为生计发愁。尽管生活条件这么好,荆云仍感到有点紧张,原因是家中这些会说话的墙。墙里面发出的声音其实很小,可是荆云没法挪开她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她就认为房子是古钱币的化身,它里面的声音提出的问题是一些古老的问题,所以她现在回答不了。她问老曹,老曹也回答不出。但老曹是个乐天派,不为这些问题感到紧张。他说不要急,不是连他的瘸腿都自愈了吗?荆云想了想说,紧张一点对她来说没什么坏处,反而给她带来愉快呢。于是老曹放心了。

“荆云,你还记得瓦连给你古钱币时她脸上的表情吗?”老曹问她。

“她脸上的表情很激动、很迫切,就像她自己要出行一样。”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你把瓦连带到这里来了。我们的荆云真有福气。”

窗户外面黑黑的,老曹听见有儿童在远处唱歌。他连忙叫荆云来听,荆云也听见了。

“说不定是他们三个。”老曹说。

“他们总是很快活。”荆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想念孩子们啊。”

有一个人影,在芦苇里面弄出了响声,那人蹚着水来到了他们的房子下面,站在那里打手势。老曹说他下去看看。荆云在楼上等待着,她没去点灯。一会儿过去,墙壁里面又说话了。一个声音说:“瓦连,瓦连,你听到我说话了吗?”荆云便忍不住回答说:“我们听到了。”那声音就笑起来,笑得很畅快。“你想从哪里开始工作?”那声音又说。荆云答不出。她同那声音对峙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想出要如何回答。就在她的思维紧张地运转之际,楼底下发出了两个男人的哄笑声。接着老曹的脚步声就在楼梯上响起来了。荆云看见那个影子在芦苇丛中蹿得飞快,像一条巨蟒。

“那是谁?”荆云迫不及待地问。

“还有谁,老余嘛。真奇怪,他将古钱币还给我们了,他说我们可以通过做工来偿还债务。你瞧,这就是它。”

黑暗中,那枚钱币像烧红了的炭火一样发光,但并不烫人。荆云暗想,只有瓦连才会拥有这种可爱的宝贝啊。她走进里屋,将钱币放进绣花荷包,塞进枕头下。

“刚才,你们笑什么呢?”

“老余打了一个比方,他说他要是一直保管古钱币的话,古钱币就会将他吃掉,连骨头也吃得干干净净。他的老板看出了这里头的危险,就让他退回了钱币。我们就为这个笑,这不是太夸张了吗?”老曹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之中。

但不知为什么,荆云不想笑,她一下子就伤感起来,伤感得想哭了。她想起了那间阴凉的弹子房,想起了瓦连在暗处闪闪发亮的眼睛。她帮助自己实现了心底的愿望,可她仍在城市的底层挣扎,没能得到想象中的解脱。

“荆云,我觉得你同瓦连是不一样的。”老曹忽然说。

“你说说看。”

“瓦连是那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女性。她属于城市。她将古钱币给了你,你就成了第二个瓦连。你不知道那天她当着我的面跳进水潭,我有多么震惊!”

“你真好,老曹。你想再看看它吗?”

“好。”

荆云进屋取出钱币,交给老曹。

古钱币已经不再发光了,老曹凑到煤油灯面前凝视它,口里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老曹?”

“它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哈,你是说得龙给我们的地图!那上面画的那些钱币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当时我看着那些圆圈眼皮一跳一跳的。”

她心里想,老余将珍贵的古钱币还给了他们,是不是认为他对她和老曹的考验已经结束了?她记得老余告诉过他们,这里的冬天最难熬,那时北风整天刮个不停,天地间一片死寂,就连毒王也缩进湖底去了。“没有了毒王,这世界还有什么意义?”老余当时对着空气质问道。他说话时身体在黑袍里面扭动,似乎很痛苦。荆云尽力想象冬天时这里的情形,可怎么也想不清楚。“什么都没有”当然可怕,但她认为不会什么都没有,他们是活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发生。也许比不上毒王的游戏有趣,但说不定也很有趣。她和老曹还有三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呢,他们会做出人们想都想不到的事情来……看来小家伙们在这里如鱼得水。

“对,它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荆云一边收好古钱币一边说。“我不怕冬天,我们总会有办法。”她又补充说。

先前老曹一直在凝视古钱币,现在他想出了一个主意。他对荆云说,他俩可以在这里搞一次夜游。荆云问他是不是就在芦苇滩里游。这里可够黑暗的。老曹说,正是要在黑地里游。他已经听邻居说了,越黑暗的地方越安全。他们是来享受生活的,要向孩子们学习。荆云听了就夸老曹,说他进步真快,已经成了湖区的住民了。

出发前老曹在腰间别了一把柴刀。荆云问他干吗带柴刀。他回答说,万一发生搏斗,柴刀是好东西。荆云想了想也说,搏斗可能是免不了的。

他们吹灭了灯,走下楼梯,老曹走前面,荆云紧跟他。他们并不选择方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再说周围一片黑乎乎的,也不存在选择方向的问题。尽管两人都穿了长筒套鞋,他们的脸部还是受到了一些小虫的攻击。有一只甲壳虫在荆云脸上猛咬了一口,她脸上流血了。

“糟糕!”老曹紧张地说。

“不要紧。小家伙们以为我们要破坏它们的家园呢。”

两人说话间就看见一个大黑影在朝他们移动。那是一个人。

“来了吗?来了好!”那人说道。

“您是谁?”老曹问道。

“来同你们接头的。你们不是要去寺庙吗?请同我走。”

那人走得快,他俩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好几次都摔倒在芦苇丛中,成了两个泥人。就这样走呀走的,老没个完。不知为什么,老曹和荆云心里都有紧迫感,那就是绝不能被这人甩下。尤其是荆云,内心特别亢奋。她觉得自己差点要喊出一句话来,可又不知道那是一句什么话。正在挣扎着想抓住记忆时,她却听见老曹开口了。

“伙计,我们还得走多远?”

“我不是在你们前面吗?”那人发出冷笑。

荆云看见老曹解下了柴刀握在手里。

“他是毒王,他是……”她焦急地对老曹耳语道。

老曹推开荆云,举起柴刀朝那人用力砍去。

然而他扑了个空。他不是明明从那人的肩膀处劈下去的吗?但他就是扑了个空,滑倒在水洼里了。荆云在他旁边哭,他动不了,仰面躺着。

“老曹啊,老曹啊……”荆云一声接一声地唤他。

老曹还是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他怀疑自己中风了。他懊恼不已。

荆云停止唤他,大叫一声:“毒王来了!”

老曹立刻爬了起来,问毒王在哪里。

“那是一个影子。”荆云镇定下来了。

“啊,我真高兴啊。荆云看见了真相!”

老曹捡起落在地上的柴刀,别在腰间。

“老曹,这么黑,你怎么看见柴刀的?”荆云吃惊地问。

“我现在基本上可以分辨周围的东西了。这是水洼,那是一丛芦苇,那是一个土堆,土堆上有一个鸟窝。刚才我摔倒时,我身体里面哗啦一声响,我的视力就改变了。”

“你现在一定很快活,这就是成为英雄的好处。”荆云挽住老曹的手臂。

“我是很快活——我刚才以为自己中风了呢。”

“老曹老曹,我托你的福啊。现在我丈夫成了超人,哈哈!”

夫妻俩在芦苇滩窜来窜去,快活得不行。荆云问老曹怎么想起来要用柴刀去砍那人的。老曹回答说,因为那人挡了他们的路嘛。跟在那人后面走了那么久,什么都看不见,当时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只觉得非砍了那人不可。现在回想起来还后怕呢。要是从前在工厂里,他可是个胆小的人,他怎么变得这么蛮横了?荆云立刻说,因为他俩到了湖区嘛。在从前的传说中,湖区是土匪盗贼横行的地方,这只要回去再研究一下得龙给他们的地图就会找到原因。此刻她感到那张地图上画满了指向毒王的标志,当然毒王一定确有其人。夫妻俩说着话时,忽然听到了一些可疑的响声。

“是湖水。”老曹说。

“不是。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是不是刚才那人?你不是用柴刀摆脱了他吗?”

“好像这种人是摆不脱的。荆云,你不是说他是影子吗?”

“瞧你多聪明,老曹,你的脑力早已在我之上了。我们要不管不顾……”

荆云话音一落,就冲向那丛芦苇,在里面一顿乱踩。她还叫老曹来帮忙。于是老曹也举起柴刀来砍芦苇。两人砍着踩着,突然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听到了小孩的笑声。

“妈妈到底还是发现了我们。”兜的声音从黑乎乎的芦苇丛深处响起。

“兜!兜!”荆云惊喜交加。

“不要叫,妈妈。我们在做一个实验。”蓝的声音传来。

“好女儿,什么实验?”

“我们想看能不能躲过毒王。”蓝说。

“你们不回家了吗,宝贝们?”

“我们三个现在要以湖为家。妈妈、爹爹,你们放心吧。”蓝又说。

孩子们不想从他们隐身的地方出来。荆云和老曹甚至觉得,他们想要父母立刻离开他们,因为他们的游戏正在进入高潮,惊心动魄。

“宝贝们,我们爱你们!”荆云和老曹一边离开一边喊道。

“爹爹、妈妈,我们也爱你们!”三个孩子也在芦苇丛里大喊。

荆云一只手挽着老曹,另一只手不住地擦眼泪。她现在完全理解孩子们了,老曹也如此。老曹说,孩子们现在以湖为家,他很放心。因为他经历了这些事,已经看出来了,这里的一切都没有真正的危险。想想看吧,他,一个有残疾的人,不仅消除了残疾,还获得了超人的视力!这种好事到哪里去找?“洞庭湖啊洞庭湖!”两人异口同声地感叹道。他们听见有鸟儿从孩子们藏身的那边飞出来,一只接一只。

“你俩这就玩完了?”那一大团黑影又出现了,咬牙切齿地说,“我这就去收拾那些小浑蛋。”

老曹对准他砍了一刀,他消失了。但一会儿又在前方出现了。他钻进了芦苇丛里。

“秋和蓝这两个女孩的眼力啊,从小就不一般。毒王很可能捉不到他们。”

荆云还想站在原地倾听,可是她和老曹的家忽然就出现在眼前了。有一个人站在他们家前面的坪里,正在放烟花。原来是老余。

“老伙计,你在庆祝什么?”老曹问他。

“庆祝你俩加入我们社区。今夜大家都在观看你们的演出。”

“我们碰见一个人,估计是您的老板。您说演出?我们没有演出啊。”老曹说。

“你就不要谦虚了吧。大家都认为演出很成功,尤其是那种劈杀的动作。”

“我的天!”老曹吃惊了。

“那动作干净又利落。”

老余放完烟花就走掉了。天有点亮了。

荆云笑着说,不知不觉地,居然游荡了一夜!而且这里的邻居全在看着他俩!荆云很着急,因为大家都有了千里眼,只有她没有。老曹就安慰她说,不要紧,他就是她的眼睛。他俩高高兴兴地上楼了。

一到楼上荆云就冲过去打开窗户。

老曹说,他看见了三个孩子,他们正在芦苇滩里飞跑,那黑影在后面追,根本就追不上。孩子们还故意停下来,等那黑影靠近,然后又忽然跑开。

“他们获取了主动权!”老曹激动地说,“今夜是胜利之夜。”

“好孩子,好孩子……”荆云喃喃地叨念。

他俩将古钱币拿出来时,那钱币一下一下地闪动着玫瑰色的光。他俩并肩站在窗前,将发光的古钱币高高举起。老曹听见了笑声,银铃般的童声,孩子们看见了信号。

老曹和荆云突然感到累了,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们一直睡到下午,太阳快落山了才醒来。

“我们还活着吗,老曹?”

“当然活着,荆云。我们活得多么痛快!”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仰面大笑。

荆云去洗澡之际,老曹接待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那是一位瘦小的男子,他爬上楼进到屋里,就坐在地板上了。

“请问您——”老曹说。

“我是这一带的管家,来同你认识一下。我对你的孩子们很感兴趣。”

“您是毒王吗?”

“对,可我得走了。”

他没有从门那里下去,却从容地从窗口走出去了。老曹追上去看,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这时荆云洗完澡出来了。她问老曹谁来过了,老曹说是个小个子男人,自称毒王。如果他是毒王,夜里那个影子又是谁?这名小个子男人有一个巨大的影子吗?而且他来去无踪迹,直接爬上窗口就走进空气里面去了。

荆云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告诉老曹,她以前听瓦连说过这类人,他们的势力很大,是那种看不见的势力。老曹也觉得,小个子男人却有那么大的影子,应该是势力很大。孩子们敢去挑逗这人,说明孩子们现在也很有能耐了。说不定毒王会把孩子们也培养得像他一样胸怀开阔呢。两人讨论了一会儿,都觉得毒王来家里对孩子们来说是个好兆头。

两人劳动了一天,傍晚才回到芦苇滩里的家中。

“老曹,你这些日子辛苦了。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荆云问他。

“我不知道,从来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是我们家的福星。想想我从前在工厂时的潦倒样子吧,我自己也感到惊奇:这是老曹吗?我怎么变得这么有能耐了?有时候,我想象自己成了力大无穷的勇士!”老曹陶醉地说道。

“当然,老曹就是勇士。我来这里的一路上就看出来了。”荆云肯定地点头。

他们的孩子们在远方唱歌。他们总在这个时候唱,大概是同父母交流吧。

荆云告诉老曹,她将古钱币送给贺嫂了。因为那女人生病,生活艰难。

老曹先是吃了一惊,然后郑重地点头,说古钱币应该送给她。两人都在心中祝愿这个吉祥物给有病的女人带来好运气。两人又同时想起了患难中的救星瓦连。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世界上有瓦连这样的人。”荆云说。

“我也不知道。现在我才知道了,因为你把她带在身边。”老曹说,“有瓦连在你身边,连你丈夫都变成勇士了。刚才我还在想念另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得龙。有好几回了,我听到芦苇滩里传来他拉的二胡曲子。”

“我们将得龙也带到这里来了。这一直是他的心愿。”荆云沉浸在遐想中。

她感到这里是一个温暖的大家庭,有毒王,有老余,有贺嫂,还有这么多邻居。瓦连说过,她荆云要干什么就会成功,现在不是成功了吗?尽管她和老曹住在简陋的木屋里,他们的生活中也没有什么高档的享受,可他俩是多么满足,多么热爱这种生活啊!最让他们高兴的是孩子们也有同他们一样的感受!前一阵在梦中,她听到有人告诉她,说瓦连和得龙的父母其实是野鸭滩人。醒来之后,她将这个梦告诉老曹。老曹说他也做过同样的梦,不过是在他们出发前,在家里梦见的。所以来之前,他就记住了“野鸭滩”这个地名。荆云听了老曹的话,就在心里感叹:“老曹真是不同凡响。”

荆云和老曹吃完饭,收拾好,坐下来休息。这时他俩又听到了熟悉的二胡曲《江河水》。那曲子悲悲切切,钻到了他们的心里。荆云想起得龙,想起他坐在工厂区小屋里的样子,还有他说话的声音,忍不住就掉眼泪了。这时二胡曲子也中断了。一会儿就有人敲门。

一位瘦瘦的青年,手里拿着二胡,站在他俩面前。

“我是得安,得龙的弟弟。”他自我介绍道。

“您请坐,请喝茶。”荆云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得安告诉荆云和老曹说,他们的老家在洞庭湖湖边,现在父母已经去世,他是近些年才迁到野鸭滩这边来的。哥哥得龙在盲人学校上完中学后,父母就将他送到工厂里去了,因为那边工厂有一个乐队,得龙去了可以在乐队里拉二胡。父母的真正心思是将得龙送到人群当中去,因为那个年代的洞庭湖人烟稀少,很冷清。

“我的父亲是大湖区老一代的毒王,很有气魄的那种。”得安自豪地说。

“你哥哥得龙也很有气魄,”老曹说,“他已经在工厂区深深扎根了。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却能给我们指路。我们有这样的好邻居真幸运。”

“你们刚到这里我就得到了消息。我们这里同那边城市每天通信息。我知道我哥哥很喜欢一个人住在工厂区,他也很想念你们。”

得安站起来要走了,他说夜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荆云问他是什么样的工作,他说是救人。湖区的人都是相互救助的,到了夜里,就有人需要救助了。有时他的动作慢了一点,那人就死去了。他最不愿看到有人在他面前死去,这也是为什么他总是拉《江河水》的原因。他站在楼梯那里,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道:

“感谢二位,让我哥哥度过了那么多年快乐的日子。”

得安一走,荆云又掉眼泪了。好多年里头,得龙就像她和老曹的亲兄弟一样,他既是他们的亲人,又是他们的支撑。现在他们一家离开了,得龙一定非常寂寞吧。

“荆云,你还记得得龙的话吗?他说我们到了湖区,就等于他本人也到了湖区一样。现在这句话不是应验了吗?”老曹说。

老曹这样一说,荆云便连连点头,心情也变得开朗了。

“原来我们从不曾虚度年华。”她说了就笑起来。

“对啊,今天的我们就是昨天的我们。”老曹附和道。


第八章 秀钟的女儿秀原归来第十章 珠的远房亲戚三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