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性原则
否定所有的科学进步都符合“飞跃”模式或者关键实验模式,并不是说这样的关键实验和理论进步从未发生过。相反,科学史上一些最著名的案例恰恰代表了这种情况。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就是迄今为止最著名的一个例子。在这个例子中,一系列非凡的理论见解重新定义了时间、空间和物质等基本概念。
然而,正是爱因斯坦的辉煌成就,让这种科学进展模式成为公众心目中的主导模式。这种主导模式之所以得以延续,是因为它与媒体用来报道大部分新闻事件时隐含的“脚本”高度吻合。人类历史上,像相对论那样遭受了那么多的胡言乱语和不实推论的理论并不多见(不,爱因斯坦没有证明“一切都是相对的”)。当然,我们的目的不是去批驳所有的这些谬论,但其中的一种谬论可以给稍后关于心理学理论评估的讨论带来一些启示。
在爱因斯坦的理论中,那些被重新定义的关于物理宇宙的概念是如此地基础,以至于通俗读物经常将其等同于艺术中的概念变化(一位二流诗人经过重新评价,摇身一变成了天才;一种艺术流派被宣告死亡)。这种说法忽视了概念变化在艺术和科学中最根本的差别。
科学中的概念变化遵从关联性原则,而这一原则在艺术中并不存在,或者至少是相当有限的[1]。也就是说,一个新的科学理论,必须与先前已确立的实证事实建立关联。新的科学理论不仅要解释新的事实,还要兼容旧的事实,这样才会被认为是一个真正的理论进步。新的理论可以用与先前理论截然不同的方式来解释旧的事实,但必须解释得通。这一要求确保了科学进步的不断累积。除非理论解释效力的范围被拓宽了,否则就不会发生真正的进步。如果一个新理论解释了一些新的事实,但无法解释大部分旧的事实,那么它将不会被认为是相对旧理论的进步,因此不会立即取代旧理论。
尽管爱因斯坦理论中的概念重构令人震惊(运动中的时钟走得更慢、质量随速度增加,等等),但仍然遵从关联性原则。爱因斯坦的理论虽然让牛顿力学变得过时了,但没有否定牛顿理论所依据的关于运动的事实,或者认定其毫无意义。恰恰相反,在低速运动情况下,两种理论做出的预测基本相同。爱因斯坦的概念体系之所以更优越,是因为它能够解释众多新的(有时是令人吃惊的)现象,而这些现象与牛顿力学是不相容的。因此,即使是爱因斯坦的理论,这个科学史上最惊人、最基本的概念重构,也依然遵循关联性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