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异教徒和无神论者未必不及基督徒
对上帝的恐惧和热爱,不总是人类行为最强大的动力……所以那些声明不信奉宗教的人们凭着天生品性——伴随着对好名声的向往和对不受信任的恐惧——行善,反比那些所谓受天良驱策的人更坚定有力,不应认为这是什么惊人的悖论,而应视作某种十分自然的事情。我们理应深感震惊的是,我们居然亲眼目睹许许多多信仰宗教真理的人沉溺于犯罪。异教世界的偶像崇拜者竟能行善,这甚至比无神论哲学家一辈子都做好事还要不可思议。因为照理说,偶像崇拜者应为了他们的宗教而犯罪;他们应该相信,为了用仿造上帝来实现他们宗教的目的和本质,必须不诚实、生活放荡、心怀嫉妒、通奸、沉溺于不寻常的邪恶之举,等等。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倘若真有生活正直的偶像崇拜者,必是受着理性观念、诚实理想的严格规范,否则便是受着完全能在无神论者的思想里见到的向往好名声的天生品性或其他什么动机的规范。那么一个人何必指望在异教世界的偶像崇拜之下找到一条比在不信仰宗教之下更高的道德标准呢?但是请注意,在论及某些无神论者的善行时,我自然是不相信他们有什么真正美德可言的。他们的所作所为,正如圣奥古斯丁描绘异教徒所有丰功伟业时所说的,仅仅是“浮华的罪愆”。[249]
坦率地说,异教徒没有彻底依他们的原则行事是值得褒扬的。的确,在异教世界,道德败坏达到顶点;但是在那个世界总有许多人并不听从他们伪造的神,他们甚至把诚实无欺的理想高高地抬举到〔他们异教宗教的〕权威之上。奇怪的倒是基督徒们,他们的信仰体系纯而又纯,在耽于罪恶上却与异教徒毫厘不爽。幻想一种宗教的道德实践与它的表白信念的教义相互一致真是大错特错。[250]
那些与斯宾诺莎只泛泛而交的人和他一度隐居时同住的村民们都异口同声地说,他是一位社交品行端正的人——和蔼可亲、诚实善良、道德上严于律己。这真是咄咄怪事;不过,实际上,与人们虔信福音却生活堕落的情景相比,也就没有什么稀奇了。[2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