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与革新(1357—13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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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普瓦捷一役溃败后,法国全境即陷入混乱状态。政府之贪污无能,币值之贬低,国王与众骑士之昂贵赎款,战争与疠疫所留下之凄凉,以及加于农工商业苛刻之赋税,终于导致全国的大叛乱。北部各郡的大会(States-General)应19岁的查理皇太子(Charles of Valois)之召请,在巴黎举行,除提高新税外,并着手在法国建立一个议会政府。巴黎及其他城市以前早已有了谘议院(Parlement),但只是由国王指派的小组织,其成员通常均为法学家,而功用亦仅限于做地方统治人或国王之法律顾问,以及使他们的命令正式修订成为法国法律之一部分。这一由教士与中产阶级临时联合起来并加以控制的大国会,质问御前会议对那笔征收的庞大战费,为何只搞了些训练无素的军队和丢人的吃败仗;大国会同时下令拘押22位政府官员,强迫财政大员交出侵吞的公款,硬行限制皇家特权;甚至想废立“好人”约翰二世,并阻止其子继承王位,而将法国国王宝座给予休·卡佩王朝的嫡系子孙纳瓦尔的“坏蛋”查理国王;旋经皇太子低声下气地央求,大会终算承认他做摄政,并投票支给他装备3万士兵之经费,但命令他务必开除腐败与无能之官吏,并且警告他勿乱铸钱币,同时还指派一个36人的委员会,以监督政府的工作与开支。当时法官也因其车马随从之铺张、行事之拖延怠惰,与他们落后20年之日历(指生活懒散)而备受指责;从今以后,规定他们应日出而作,与诚实市民上工厂或下农田之同一时间开会,这道1357年之“大律令”(Great Ordinance)也同时严禁贵族逃离法国或从事私战,并且指示各城镇之地方政府逮捕违犯此一律令的任何贵族。实际上,皇室乃附属于社群而贵族则依附商人阶级;国王、王子与贵族则必须服从人民所选出的代表。这样,法国早在大革命的400年前便已有了立宪政府。[1]

皇太子在3月签署此一律令,4月即开始违犯。此时,英国正在向法国索取足以破产的一笔巨款才释放法国国王,并且还威胁要进军巴黎。另一方面,法国人民也根据只有大国会才有权征税的新奇理由而迟迟不缴税。皇太子——查理五世因极需款项,只得于1358年2月1日再度召开此一大会,同时,他也进一步再贬低币值以增加基金。2月2日,一位担任商业公会主席的富商马塞尔(Marcel),他在编订“大律令”中曾是领导角色,并曾经统治过巴黎一年,这时乃起而率领一群武装市民——全都戴上红蓝(巴黎城的官方颜色)头巾——进入皇宫。他指责查理违背郡联大会的规定;当查理无法顺从其意时,马塞尔即令手下公然杀害防护皇太子的两位侍臣,血溅于皇袍之上。

这个新国会的组织深为上述的大胆犯上行动震恐,然而,它仍未停止推动革命,而且下令(1358年5月):今后只有大国会才能为法国制订并颁布法律,凡属重要之事,国王惟有经大国会同意后才可实行。许多贵族与教士于是纷纷逃离巴黎,而许多行政官吏为了保命,也都弃职回家,叛军领袖马塞尔乃改委市民代理,巴黎的商人一时有统治法国之势。皇太子只好与贵族逃往皮卡避难,同时组织军队,呼吁巴黎人民交出叛军首领。马塞尔亦将京城部署一番,并在周围建筑新城墙以资抵抗,这时,他占领了王权象征的罗浮宫宝座。

当革命军占领巴黎时,乡间农民乃认为这正是向领主报复的好机会。他们大部分仍是农奴,要纳税供养领主,为主人负担赎金,还有乱兵与土匪之抢夺,备受折磨被逼交出辛苦积蓄,死亡于疠疫,饥困于战争,因而激愤之下,揭竿而起,冲入领主城堡,刀剑所及,悉数诛杀贵族,打开食柜与酒窖,饱餐痛饮,以解饥渴。贵族们在传统上对性情和顺的典型农民给予“好人”詹姆士(James Goodman)这一绰号;现在,成千上万的詹姆士已忍无可忍,转而投入农民暴动之洪流。他们杀害领主,强暴贵妇,谋杀后嗣,剥去死者之锦衣绣服给妻子穿用。

马塞尔希望此一乡村革命,将可牵制皇太子之进攻巴黎,因而派了800名手下前往支援农民。这些农民的兵力加强后,即进军莫城(Meaux)。在那里避难的奥尔良(Orléans)与诺曼底女公爵及其他高贵妇女,眼见着农奴与佃户等大群暴民涌入该城,像失魂落魄似的一切听天由命。继而,就像亚瑟传奇中那样神异,竟然有队骑士从十字军东征途中奔回莫城驰救,驱杀数千暴民,并一一将之投入附近溪流里。躲藏着的贵族这时才出来处理善后。他们又横行乡间,屠戮了2万造反与无辜的农民(1358年6月)。

这时,皇太子的兵力已接近巴黎,并切断其食物补给。马塞尔困守无计,想把王座让与那位“坏蛋”查理,并准备让“坏蛋”查理的兵力进入城中。但马塞尔的助手让·马亚尔(Jean Maillart),认为此一计划无异于出卖国家,乃与皇太子秘密协议,在7月31日由他率领众人以斧头砍杀马塞尔,使皇太子带领武装贵族重入巴黎。皇太子回宫后行动谨慎,一面着手赎回父王,一面抚慰法国民心,并安定经济。原来企图造成大国会无上权力的阴谋家,只好退避无言;感恩不尽的贵族们一致拥戴王室,曾经得势一时的大国会,亦成了加强王朝权力的柔顺工具。

1359年11月,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再度率军登陆于加来港。他避攻巴黎,为的是尊敬那里由马塞尔新近建筑的城墙,但并吞了从兰斯(Reims)到沙特尔(Chartres)一带的乡村,其有计划地破坏耕作物,使巴黎又再度陷于饥荒。法国国王查理只好告饶求和。和约规定法国割让格斯肯尼与吉耶尔二地与英国,免除对法国国王之一切封建义务,同时转让普瓦图、佩里戈尔(Périgord)、凯尔西(Quercy)、塞托泽(Saintonge)、罗尔泽(Rouergue)、加来、旁修、奥尼斯(Aunis)、阿盖诺伊斯(Angoumois)、奥古穆瓦省(Agenois)、利穆赞(Limousin)与比戈热(Bigorre)诸地,并且交付300万克朗(1克朗约5先令)以赎回父王。爱德华为了答情,也放弃他与后代子孙法国王位之要求。此一《布勒丁尼(Brétigny)和约》签署于1360年5月8日,法国1/3的人民与土地乃在英国统治下煎熬怒吼。为了保证法国对此条约之信守,约翰国王的两个儿子安茹公爵与贝里公爵,被遣往英国作为人质。然后,老王约翰才在钟声交鸣与举国上下的欢呼中回返巴黎。当安茹公爵背约逃回,探望其妻子时,约翰国王只有重返英国,代替其子作为人质,但心中则希望能交涉到较为宽厚之和平。英国国王爱德华视之为宾客,每日设宴款待并赞为骑士之精英。约翰王在1364年以俘虏之身客死伦敦,葬于圣保罗教堂。现年26岁的皇太子于是登基为法国国王查理五世。

设若仅仅因为查理五世懂得如何不战而屈人之兵,则他对臣民所加给他“智者”之雅号,可以当之而无愧。他的右手老是伤肿,而手臂也已残废,故不能舞刀弄枪;据说他是被“坏蛋”查理下了毒。他虽半迫于坐定不动之生活,却能起用精干大臣,整顿政府内部,改革司法,重建军队,鼓励工业,稳定货币,支持文学与艺术,广集图册充实罗浮宫之藏书,为法国文艺复兴提供正统资料及其译品,使其成为国家文库之中心。他顺从贵族所请,恢复了封地通行税,却在他们上面另任命一位黝黑、扁鼻、头大颈粗之不列颠大汉贝特兰·杜·盖克兰(Bertrand Du Guesclin)做三军统帅。查理深信这位“不列颠之鹰”优于一切英国的将领,故决心将法国从英国之统治中救赎出来。1369年,他终于向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正式宣战。

英国黑王子的回报是征服利摩日一城,并屠杀了城内3 000名男女与孩童,这便是他的政治教育观念。然而,这一政策并不有效,凡是他经过的每一城市,都构筑工事,派兵防守与囤积粮食,作有利之抵抗。黑王子只有转向蹂躏广大的乡村,焚烧谷物,并夷平荒凉之农家。这时,“不列颠之鹰”杜·盖克兰却按兵不动,只骚扰敌人后部,并逮捕其运粮官,坐待英军饿乏,英军果然不支撤退。杜·盖克兰乃乘势进兵,将法国所丧失之省份,一一收复。由于这位法军将领两年的卓越统率,加上国王与统帅君臣间彼此依赖,除了波尔多、布雷斯特(Brest)、瑟堡(Cherbourg)与加来诸城外,英军均被赶出法国全境;法国之国界首次抵达比利里牛斯山。查理和他这位伟大的司令官就在这胜利顶峰上同一年光荣去世(1380年)。


[1]Delphinus(Dolphin)这个词,起初显系专有名词,该词经常出现于维也纳与奥文尼两地之统治家族,而成为(约在1250年)尊贵之头衔。1285年,此一头衔正式授予维也纳伯爵之长子,Delphinatus或Dauphiné一词乃指伯爵领地——Grenoble现为该地之领主。1349年,Viennois世家的伯爵洪保二世,将Dauphiné领地连Dauphin这一称号,一起售与国王约翰二世的儿子查理。当后者在1364年登基为王时,复将此一头衔转授给其长子,此后,法国国王的皇太子一般均称之为the Dauphin of the Viennois。


黑死病及其他(1348—1349)疯狂的国王(1380—14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