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

字数:2139

在废墟中,一些才子与才女仍在继续行文著书。里拉的尼古拉写了一本《永恒之后》(Postillaeperpetuae,1322—1331年),对于《圣经》本文的了解,贡献颇大。也为伊拉斯谟译的《新约》与路德之德译《圣经》铺了路。那一时代的小说盛行,安托瓦内·拉·萨莱(Antoinede la Salle)所写的《百篇奇谭》(Cent nouv elles nouvelles)那类轻松的香艳故事,或是像《花神与白花》(Flore et Blanchefleur)那种骑士艳史。几乎同样新奇的乃是列日城一位医生马尔·让·其得维尔所写的一本书,他自称为约翰·曼德维尔男爵,在1370年左右出版了有关埃及、亚洲、俄罗斯与波兰的一本真实游记。约翰宣称他拜访过福音书里所提到的每个地方:那“恬静的圣母玛利亚上学的房子”,那“有温泉供我们救世主洗涤使徒双脚”的地方,那圣母玛利亚“曾栖息其中,从她圣洁的双乳挤出奶汁”的教室,“在那教堂中她所倚过的大理石柱上,至今仍有她奶汁的滋润;凡是奶水滴落之处,地面仍然是那样滑润和洁白”。胡子约翰在描写中国时,最是有声有色。其文字之流畅,极少带有学究气味。当他叙述一个人“如何一直朝东面走去,最后会再回到原地”时,也像凡尔纳(Jules Verne)所写的(“万能先生”M.Passepartout,《环游世界八十天》的主角),偶尔会触及科学。他饮了两次青春之泉,却由于患了风湿(可能由于从未离开列日一地所致)而跛着腿返抵欧洲。这些游记被译成上百种语言,在中世纪晚期文坛上轰动一时。

迄至目前,14世纪最灿烂的法国文学作品,乃为弗鲁瓦萨尔其人所写的《年代记》(Chronicles)。他于1338年出生在瓦伦谢讷地方,早年即投身诗歌,24岁那年,渡海到伦敦,献诗于英国国王爱德华三世之后菲利帕;他于是成了皇后之秘书,周旋在英国贵族之间。过分的谀赞奉承,使他失去对历史的公平客观。一股酷爱旅游之热望,使他不久即离开秘书工作,遍游苏格兰、波尔多、萨伏依与意大利等地。然后再回到海诺特变成希买教堂(Chimay)的一位宣道牧师。现在,他决定用散文写书,并分向诗文两方发展。他以后又再度游历英、法两国,努力于收集材料。他回到希买教会,即献身完成“这本高贵而愉悦之历史……当我去世后,该书将广受需求……该书在激励胆识并示以若干光耀之典范”。此书之动人,胜过一切传奇;1 200页的丰富内容,其中起伏变化,高潮迭起,必将使读者一开始便觉得引人入胜,欲罢不能,一气而想畅览全程。像教皇尤里利乌斯二世一样,这位牧师也爱战争甚于一切。他深为战斗、豪侠与贵族风格所迷醉,老百姓出现在其篇幅中,只是扮演贵族斗争下的牺牲角色。他不调查各种动机,太相信表面好看或存有偏见的记录。他并不讳言在叙述中加入自己的哲学。他虽只是个编史家,但却是所有编史家中最卓越的一位。

那时戏剧也盛行于整个社会。神迹剧、道德剧、“奇迹剧”、幕间小插剧与闹剧,经常在城里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演出。其戏材内容愈来愈俗世化,幽默亦经常染上粗俗的成分。虽然如此,宗教的主题仍占首位,人们绝不会看厌排演耶稣受难那种场面。当时最有名的戏剧公会组织——巴黎的圣主爱好社(Confrairie de la Passion de Nôtre Seigneur)——即专门上演耶稣在耶路撒冷短暂停留的事迹。有一本由阿尔努伊·格雷邦(Arnoul Greban)编写的耶稣受难剧,竟长达35 000行。

诗人也有其公会组织。图卢兹在1323年建立了诗学社。在该社赞助下,诗歌之公开竞赛目的在复兴抒情派诗人的精神与艺术。性质相同的文学社也在亚眠、杜亚与瓦伦谢讷各地成立,预为黎塞留(Richelieu)的法国学术院铺路。国王及王公大臣等家里,都供养着诗人、吟游歌手与丑角。“好人勒内”这位安茹及洛林(Lorraine)两地的公爵兼那不勒斯的挂名国王,他在南锡(Nancy)、塔拉斯孔及普罗旺斯的艾克斯(Aix-en-Provence)等处的宫廷中供养了一群诗人与艺术家。由于他本身造诣不输于手下最卓越的诗客,故赢得“首席抒情派家”之尊号。法国国王查理五世眷顾厄斯塔斯·德尚(Eustache Deschamps)这位礼赞女性之美的诗人。他虽结了婚,却在他长达12 000行的《结婚之镜》(Le Miroir de mariage)一诗中,评斥婚姻;同时,他也对他那一时代的凄惨与邪恶表示惋叹:

啊,天道无常,世态昏沉,时代乖张,

吾少成就,贫乏无奈,

黎民受诅,忧伤满怀!——

我知来日世界,一片茫然,

哀尔全民,岂不应该?

郁郁悲怆又遍处荒乱,

一切行藏,均服罪难。

苦恼之世今日即来。

比桑(Christine de Pisan)是查理五世国王御医的女儿,她在巴黎长大,她丈夫死时,留下3个子女及3个亲戚要加以照顾。她就靠写优美的诗歌与爱国的历史,奇迹般的维持其家计。她被推许为西欧第一位以笔耕谋生的女人,当无异议。另外,诗人阿兰·夏蒂埃(Alain Chartier)则更幸运,他的情诗——像《无情淑女》(La belle dame sans merci)婉转地轻责女人不该掩藏其娇媚——这诗使贵妇们大为心动;据传说法国一位准皇后——苏格兰的玛格丽特(Margaret of Scotland),当这位诗人在长凳上小睡时,曾偷吻过他的双唇。一个世纪之后艾蒂安·帕基耶(Ètienne Pasquier)曾经动人地描写过这段逸事:

当很多人正为此事惊异——实在来讲,造化竟将一美丽之灵魂安置在最丑之身体里——这位贵妇却告诉大家不必为此事奇怪,因为她所吻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那能口吐珠玑的美妙嘴巴。

那时期最优秀的法国诗人,并不需要写诗,因为他是皇族,是查理六世的侄子和路易十二的父亲。但这位奥尔良的公爵查理(Duke of Orléans),却在阿让库尔之役被俘而软禁在英国达25年之久(1415—1440年)。在那里,他以沉重的心情只有写些儿女柔情及法国悲剧的诗歌,来宽慰自己。全法国曾一度歌咏他所写的咏春之歌:

新岁脱下了

风风雨雨凛冽的冬日外袍;

他已换上金衣,

带来了美好的季节和春阳的甜笑;

树林或原野里的鸟兽,

无不歌唱、嘶叫,

新岁已除去了他那寒冷的外袍。

即使在英国,也多佳丽。查理看到这些娴静的美女姗姗而行时,暂时忘了忧伤:

啊,上帝!看到她心里真是快慰,

体态庄妍,如此姣美!

她内在之一切端淑品德

人人都会赞赏称最。

她朝朝清丽,无与伦比,

面对佳人谁会疲累?

啊,上帝,看到她心里就快慰,

体态庄妍,如此姣美!

查理最后获准回到法国时,他乃将他在布卢瓦的城堡,布置成一个文学与艺术的乐园。像贫穷又犯过罪的诗人维庸(François Villon),也同样受到接待。当查理年老,无法再参加年轻朋友之聚会时,他写下优美的诗行向朋友致意,这诗为他的墓志铭:

对所有朋友为我致意,

各位现在一堂相聚,

设若我也能参与,

试想我该何等欣愉;

但年龄却拘我在狱。

很早以前,我之生命

充满青春欢乐,而今却已消逝;

在巴黎过着如此自由之生活,

过去我是情人,而今绝不再是。

别了,我将不再看到好时日……

我心致敬所有同志。


废墟中的生活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