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的前景
鉴于上述国内和跨国因素变量,阐述一系列中国的合理前景比尝试预测中国可能要走的道路更有意义。甚至对2020年以前中国体制基本特色的各种现实可能性的看法依然惊人地不一致,必须清醒地承认这个现实。 [27]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国家仍然没有踏入一条可预测的发展道路。根据未来20年的具体发展和选择,可能会有6种不同的结果。 [28] 大致看来,与每一种结果相关的前景和主要问题有如下述。
成功 一个成功的中国将成为一个在保持经济高速增长的同时设法保持了总体政治和社会稳定的国家。它将在国际经济中扮演重要角色,一些本土企业将成为有地区和国际竞争力的企业。鉴于它在全球政治、经济中的地位,它可能在世贸组织等多边机构中成为一种基本建设力量,它也会成为经济和军事上最强的亚洲国家。
在政治上,一个成功的中国到2020年时可能会实行有限的竞争性选举,但在全国范围内它可能仍将保持着一党统治的体制。中共的变种可能会越来越像20世纪90年代以前的墨西哥革命制度党、80年代末台湾地区的国民党,或50年代以来日本的自民党。其结果将会出现一个更加自由和准民主的政治体制。它仍将寻求集中政治权力,并运用这种权力来支持经济和安全的发展。这个占支配地位的党不会禁止一切竞争性的政治活动,也不会保留果断地干预一切活动领域的权利,像中共今天这样。
这个中国应该会为拥有活跃的市场、强大的国家经济作用、令人印象深刻的政府管理质量、更有效的法律体系、改善了的公共服务的提供,以及政府减少地区和社会不平等的计划所取得的进展而感到骄傲。它将是全球经济的主要制造中心。它仍将面临环境恶化、公共卫生和贫困等重大问题,但在大多数方面,从广泛的意义上看,它将显得像是一个成功的东亚模式的现代国家。
中国只有在下述条件下才能达到这些目标:它需要采取坚决的政府行动解决其财政问题,使许多现在的国有企业私有化,采取渐进的政治改革,并为以公民为基础的组织培育出一种可行模式,为主要的公众群体提供一种更加强烈而有意义的对政治和社会事务的参与感。此外,只有在北京于此后的20年中达到3个安全目标,一个“成功的中国”方案才可能通过:它必须避免一场大战;它必须与台湾达成一项和平的解决方案(即便是以一种长期的妥协方式);而且它必须以一种能让它不把资金注入超过标准国防预算的方式处理好它与美国的关系。这3个目标是相互关联的,在任何一个目标上的失败就可能增加在另一个或另两个目标上失败的机会。总之,中国如果要在未来20年中实现它的雄心勃勃的经济和社会目标,就必须避免重大的国际冲突。
未来年代的这种成功绝不是确定无疑的。处理可预见到的问题需要精明和有远见的决策,再加几分运气。其他的导致衰弱的挑战,如艾滋病可能扩散给数千万公民,会减少成功的机会。而且,现在无法预测的障碍肯定会出现,并增加困难。
以一个“成功的中国”所具有的这些特征作为底线,到2020年一系列可能的前景还有下列一些。
精英权力主义的民族主义体制 到2020年,中国可能变成一个权力主义的一党体制,它与国内企业精英紧密相连,并试图通过促进强烈的民族主义来保持下层阶级的沉默。党已经积极地从私营企业中吸收了高层企业领袖,并且长期地抓住了国有企业中所有的公司领导人。此外,党的许多干部通过利用职权谋取经济利益而致富。因此,党很可能不是走向真正的自由化和民主化,而是与从改革中崛起的精英结盟,组成一个权力主义和精英主义的体制。在一个基本上是为富裕的政治和经济精英的利益服务的体制中,维持社会安定最可能的方法就是鼓励民族主义。中国国内的批评已经涉及这点,把它作为未来潜在的“拉美模式”。
如果中国在刚才提到的安全挑战中失败,并经历了有限战争、台湾“独立”,或需要维持极其庞大的国防预算以保护自己不受美国伤害,那么,一个精英权力主义的民族主义体制就可能得到发展。的确,成功的经济发展与对国际安全威胁的警惕结合在一起,将使力量朝着这种未来中国体制的变体倾斜。
软弱而腐败的权力主义体制 如果腐败变得严重,政府的掠夺行为降低了经济增长速度,缩小了中国的国际形象和实力,那么,一种相对无纪律和腐败的权力主义体制最有可能发展起来。未能有效地解决当前腐败的根源并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法律体系是这种结果的前提条件。没有一个重大的国家安全威胁,这种体制几乎肯定会缺乏意识形态热忱,也无法动员公众支持重大的国家努力。低水平的民众骚乱将持续,需要有强大的警察和军队来保持控制。
软弱而腐败的权力主义体制将主要专心于保持自己的权力和为官员及其企业密友的物质欲望服务。这种前景的中国政权可能会通过国际关系来寻求混日子,不可能在亚洲或多边组织中扮演有效的领导角色。
虚弱的民主体制 到2020年,中国发展出一个强大的全国性多党民主制政府的机会非常小。本书已经指出,提升公众代表和民主进程的水平对于取得上述“成功的中国”的前景极其重要。但是,中国的政治历史、文化及所面临的大量挑战,使得它要演变出一种拥有强大的全国性多党民主机构的体制来,在最好的情况下可能也需要比从现在到2020年这个时段更长得多的时间。
的确,如果2020年中国出现一个完全的民主体制,它很可能是无法管制的公众要求在此前的某个阶段使政治体制崩溃的结果。鉴于中国的极端复杂性及其政治历史,从这种伤痛中产生出来的任何民主体制在2020年可能都是制度上虚弱并高度腐败的,而且强大的地方势力会不断测试这个国家的地区统一的临界线。各种政党更可能代表的是地方而不是全国性的社会集团。
这样一种体制最终可能演变成一种活跃的民主制,但其过程还将需要另外的几十年而不是几年时间。一个虚弱的民主体制在制度上可能没有能力指导用稀少的资源来支撑经济增长、加强环境保护、保持社会稳定和保证国家安全。如果这种危机和转变在21世纪10年代发生,那么,2020年的中国就可能具有2003年印尼政体的许多政治特征。
持久的根本性不稳定 这种噩梦般的情景假定了政治体制的根本崩溃,也许它是领导层在如何处理快速增长并螺旋形上升的重大财政或其他危机上产生严重分裂的结果。这种崩溃本身释放出无法控制的离心力,并且不可能重建有意义的国家秩序。“中国”作为一个名义上的国家也许会继续存在,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现实将是国家以下的各个政府和其他势力会为资源和权力而相互争夺。鉴于中国持续了一个世纪的国内政治暴力的历史及社会的巨大复杂性,很不幸的是这种情况不能完全被忽略。
这种不祥的可能性会使2020年的中国在基本方面看起来就像是20世纪90年代中期的俄罗斯,并给该地区及其以外造成长远的不稳定的后果。所造成的问题可能包括边疆领土的丧失、经济收缩、寿命预期和控制疾病的能力降低、环境恶化及危机以及无法控制的民族分裂和冲突。在这种情况下,跨国犯罪集团将可以利用中国领土和资源。其影响将大大增强恐怖主义的威胁、大规模毁灭性武器及其运载工具的扩散、传染病的流行,以及非法移民以前所未有的规模出现。即使上述问题会极大地削弱中国的国家能力,但鉴于中国的庞大、所处的地理位置及重要性,这种前景还是会对国际社会产生最不利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