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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戒（岛崎藤村） - 陈德文译 >
- 第十七章
一
算过账，走出小竹馆，丑松这才想起袖袋里带来的月薪，里边是五角钱的硬币和一张五元的纸币。父亲活着的时候，每月都寄钱去，如今不需要了。回家时花了一大笔，所以显得很宝贵。他想这些钱不能再随便花掉了，可丑松心里很难过，比起自己的事来，应当关照一下敬之进全家，先拿出一部分月薪资助省吾，直到毕业。他这样做，也是为了志保姑娘。
丑松决定把醉醺醺的敬之进护送回家。两个人一踏上积雪的道路，冷风吹得人发抖，丑松浑身充满了抵御严寒的力量，精神也更加振作起来了。他看到并身而行的敬之进，还没忘记钓竿，一直扛在肩上，心想他还醉得不厉害，但那深一脚浅一脚、东倒西歪的步履，似乎随时都要倒在雪里。“危险，危险！”丑松提醒他。敬之进硬是支撑着身子说：“什么雪里？雪里反倒好，比起那又破又旧的榻榻米，这雪地里反倒舒服啊！”丑松感到很为难，要是不知不觉倒在雪地里怎么办？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发抖。这位老朽的教育工作者的归宿，还有那不幸的志保姑娘，丑松跟在后头，他一直在心里记挂着敬之进父女两个。
敬之进的家是古朴粗糙的农家草屋。据说他本来在城边的小街上盖过一座士族式的住宅，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从下高井回来时，就移居到现在这个地方。进门的墙壁上贴着北信州地区常见的门牌，上面沾满了鸦粪。土墙上挂着干萝卜叶和辣椒，罩着简易的防雪帘子。看样子那天要交租，外边院子里铺着席子，屋内地面上高高堆着稻谷。丑松搀着敬之进，一同跨过门槛，进了屋子。后门口的音作看到了，连忙跑过来，他总是不忘往昔仆从的身份，殷勤地问候着。
“太太说今天交租子，我把弟弟也叫来一起帮忙了。”
敬之进头脑恍惚，无心听音作说话，就一下子倒在地上。屋里传来太太的叫骂声，以及孩子的哭喊声。
“到底怎么啦？老是这样调皮，烦死人啦！”
音作倾听一会太太的骂声，想起什么似的说：
“老爷子醉倒啦！”他可怜这位老东家，扶起敬之进把他送进昏暗的格子门内。这时，省吾吹着口哨进来了。
“省吾少爷，”音作招呼道，“麻烦您快去告诉地主老爷，叫他快点儿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