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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达听了很生气;卡萝尔连忙赔礼道歉;她们两人又继续谈了一个钟头,有如永恒的马利亚和马大——马利亚主张废除道德,马大则主张要进行改革。[12]结果还是维达占了上风。

卡萝尔因为自己没有被请去筹划兴建新校舍的事,心里觉得惘然若失。她只好把尽善尽美的梦想暂时搁在一边了。所以,维达要求她带领一小组营火会少女,她就一口答应了,而且对她们所演出的印第安人的舞蹈、宗教仪式以及服饰打扮也都表示十分满意。她参加妇女读书会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她以维达作为后援,四处奔走,到处募款,以便雇用一位乡村护士,向贫困的病家提供医疗照顾。她还亲自劝募基金,而且坚持要求那位护士一定要年轻、健壮、和蔼而又聪明。

可是卡萝尔一直就像小孩儿看到他在空中飞翔的游伴一样,仿佛看到了那个身材粗壮、玩世不恭的法国人,以及那些穿着透明衣衫的舞蹈家;卡萝尔之所以会喜欢营火会少女,用维达的话来说,并不是因为“通过这种童子军训练,可以使她们将来成为贤妻良母”,而是希望那些印第安人的舞蹈,可以给她们暗淡无光的生活增添一些逆反的色彩。

她帮助埃拉·斯托博迪在火车站附近的小三角公园里栽种花草。她蹲伏在脏地里,拿着一把铲土的小弯刀,手上戴着种花时专用的长手套。她和埃拉一起谈到倒挂金钟属植物和美人蕉属植物,都是深受大众喜爱的花草。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一座被天上诸神所遗弃,没有香火,也没有圣乐绕梁的空荡荡的神庙里干活儿似的。火车上的旅客们,竟然把她当作一个姿色日衰,但举止端庄的乡村妇女。行李搬运工听到她说,“哦,是的,我认为这给孩子们作出了极好的榜样”;就在这个时候,她仿佛看到自己头上戴着花冠,正在巴比伦的大街上东奔西跑。

通过这次栽花种草活动,她对植物产生了兴趣。过去她认得的花花草草,只不过是卷丹和野玫瑰罢了,但她对休却重新有了认识。“妈妈,金凤花在说什么话呀?”他大声喊道,手里抓了一大把乱草,脸上沾满了金灿灿的花粉。她跪了下来把他抱住。她承认是他使自己的生活内容更加丰富了。就在一个钟头里……她跟他简直是完全水乳交融了。

可是一到深夜,她却被死亡的恐惧所惊醒。于是,她就从肯尼科特躺着的被窝旁边爬出来,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浴室,对着药品柜门上的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那张苍白的脸孔。

当维达变得越发丰满、越发年轻的时候,她自己的模样儿是不是显得越发苍老呢?她的鼻子是不是比从前更尖削呢?她的脖子上是不是开始有了皱褶呢?她凝眸审视着自己,简直连气都透不过来,现下她才不过三十岁。可她结婚已有五年了——她好像是上了麻醉药似的,迷迷糊糊地一下子就让那五年的时间过去了。真是岁月不待人啊!她用拳头使劲儿敲搪瓷浴缸的边沿,默默无言地对那些无动于衷的大人物大发脾气:

“我可不在乎!但我简直忍受不了!他们都是在撒谎——维达、威尔、贝西舅妈——他们都说我如今有了休,有了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又在火车站小花园里种上了七株金莲花,就应该感到心满意足!我——终归是我!等到我死的时候,我眼前这个世界好像也就毁了。我——终归是我!我不乐意把大海和象牙塔都留给别人——我自己就需要它们呀!该死的维达!他们通通都是该死的家伙!难道说他们真的可以使我相信豪兰·古尔德杂货铺里陈列的破土豆,已经够美和新颖别致了吗?”


[1] 非洲纳米比亚和博茨瓦纳等地的居民。

[2] 索尔斯坦·维布伦(1857—1929),美国经济学家和社会学家。

[3] 法朗士(1844—1924),法国著名作家、进步的社会活动家。

[4] 罗曼·罗兰(1866—1944),法国著名作家、思想家、进步的社会活动家。

[5] 尼克索(1869—1954),丹麦无产阶级作家,誉称为“丹麦的高尔基”。

[6] 威尔斯(1866—1946),英国作家、历史学家、社会学家。

[7] 马斯特尔斯(1869—1950),美国诗人,在他的杰作《斯庞河诗集》(1915)中,对乡镇市侩习气进行了尖锐的批评。

[8] 德莱塞(1871—1945),美国现实主义大师。

[9] 安德森(1876—1941),美国诗人,在他的著名小说《小城畸人》中,对美国僻远乡镇上“小人物”的孤独焦急情绪作了生动描绘。

[10] 门肯(1880—1956),美国评论家,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影响较大。

[11] 斯特林堡(1849—1912),瑞典著名作家。

[12] 基督教福音派人物,一个注重实际,一个注重理想。


第二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