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天下才子必读书 - 金圣叹选批 >
- 卷四 战国策
孟尝君使公孙弘观秦王
齐策四通篇奇秀。奇在秀，秀又在奇。使人先观，奇；昭王先闻，奇；欲愧以辞，奇；好三等人，奇；笑谢奇；连说无数“客”字、“寡人”字，奇。
孟尝君为从¹。公孙弘谓益尝君曰²：“君不如使人先观秦王³？意者秦王帝王之主也⁴。君恐不得为臣，奚暇从以难之⁵？意者秦王不肖之主也，君从以难之，未晚。”（两“意者”，疏秀不可言。）孟尝君曰：“善。愿因请公往矣。”
公孙弘敬诺，（两头安“敬诺”字作章法。）以车十乘之秦。昭王闻之，而欲愧之以辞⁶。（昭王先闻，奇！祗“欲愧之”，奇！“愧之而以辞”，奇！）公孙弘见，昭王曰：“薛公之地⁷，大小几何？”公孙弘对曰：“百里。”昭王笑而曰：（昭王笑，又奇！）“寡人地数千里，犹未敢以有难也。今孟尝君之地方百里，而因欲难寡人，犹可乎？”（笔笔蔬秀。）公孙弘对曰：“孟尝君好人⁸，大王不好人。”（来得捷。）昭王曰：“孟尝君之好人也，奚如？”（入玄中矣。）公孙弘曰：“义不臣乎天子，不友乎诸侯，得志不惭为人主，不得志不肯为人臣，如此者三人；（大言欺之也，然只是借来作宾句。其妙绝，乃在下第三等。）而治可为管、商之师⁹，说义听行¹⁰，能致其主霸王如此者五人；（此犹属宾句。）万乘之严主也¹¹，辱其使者，退而自刎，必以其血洿其衣¹²，如臣者十人。”（方是主句，骇杀人。上两“如此者”，此忽换“如臣者”，妙，妙！）昭王笑而谢之，（赖前先笑，不然，此笑几为天下人笑杀。）曰：“客胡为若此，（一句一妙！）寡人直与客论耳¹³！（一句一妙！）寡人善孟尝君，（一句一妙！）欲客之必谕寡人之志也！”（一句一妙！可谓一连说出四句，然句旬断续，急状如画。）公孙弘曰：“敬诺。”（两头安“敬诺”字作章法。）
公孙弘可谓不侵矣¹⁴。（一结。）昭王，大国也。孟尝，千乘也。立千乘之义而不可陵¹⁵，可谓足使矣¹⁶。（再结。）
【注释】
¹孟尝君：姓田名文，靖郭君田婴的少子，曾为齐相，轻财好士，门下食客有数千人。为从：从事合纵。此为齐闵王十六年（公元前285年）孟尝君怨秦，约韩、魏伐秦事。一说为齐宣王十七年事。
²公孙弘：战国齐人。
³秦王：指秦昭王。
⁴意者：抑或。
⁵奚：何。从：合纵。难；诘贵。
⁶愧之以辞：用言辞来羞愧公孙弘。
⁷薛公：即孟尝君。因薛（今山东枣庄市附近）是孟尝君的领地，故又叫薛公。
⁸好人：指喜好养士。
⁹面：能。管：指管仲。商：指商鞅。
¹⁰说义听行：意为所说有义，听而行之。
¹¹万乘：有兵车万乘的国家，指大国。
¹²洿（wū鸟）：同“污”，涂染。
¹³直：故意、只不过。
¹⁴不侵：不可侵辱。
¹⁵陵：欺侮。
¹⁶足：犹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