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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讲表达
四堆砌
有一种很不好的风气，一句话不肯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总欢喜嵌上许多“漂亮”词语，装点成一座七宝楼台，让人看了，只觉得眼花缭乱，扑朔迷离。这种风气也许不从今日始，大约自有“文章”，就有“堆砌”。在辞赋盛行的时代，堆砌的是草木鸟兽宫室园囿之名；在八股当道的时代，堆砌的是文武周公孔孟程朱之道；现在，堆砌的是所谓“新名词”。新鲜事物应该用新鲜词语来表达，没有理由反对用“新名词”。可是如果为“新名词”而“新名词”，不管用得上用不上，不负责任地往上砌，那就非反对不可了。所以要反对，不但因为它会使作者真正的意思隐晦不显（参看第二段“故作高深”节），也不但因为它空泛罗嗦，浪费读者的时间；更重要的是因为它除了发生这些直接的影响外，还给我们的语言以重大的损害，因为这些很有用的新词语，由于用得太滥，也必然会失去原有的准确性，变得毫无内容。下面分滥用和乱用两类举例。
滥用滥用是不必用而用。例如：
（1）在解放区制版条件极困难的情形下……
（2）讲起我的婚姻问题，所经过的路线是复杂的。
（3）完不成植棉任务即犯了原则路线的错误。
（4）要考虑我国政治与文化环境的需要，翻译哪一种书是最迫切需要的……
（5）将现在的课本作为基本材料来看，情况还算好，就是有一些问题，也不严重。
（6）结果是眼睛上有白翳，眼球凸出，病症严重的时候，会有溃烂的情况发生。
（7）但问题在于他们已经疯狂了，那就难以常理推测了。
（8）不过，工具书在体裁上所具有的特点，比之于在它的内容上的，尤有显著的地位。
（1）“条件”不必要。（2）“问题”和“路线”都不必要，只要说“讲起我的婚姻，经过是很复杂（曲折？）的”就是了。（3）“路线”不必要，可改为“……原则性的错误”。（4）
的“环境”，（5）的“情况”都不必要。（6）“情况发生”不必要，只要说，“会溃烂”。（7）
“问题在于”不必要，改做“他们既然疯狂了”。（8）“特点”怎么会有“地位”？“尤有显著的地位”改为“尤为显著”。
（9）这几天来，图书馆门口呈现着空前的拥挤。
（10）队委会对工作队的领导，深入掌握全面不够。
（11）在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伟大运动中，妇女首先表现得很积极。
（9）“呈现”不必要；说“图书馆门口空前拥挤”，又简单，又清楚。（10）“掌握”不必要，而且原句也费解，不如说“不够深入，不够全面”。（11）“首先”不知道跟谁比较？难道在抗美援朝运动中，男子比妇女落后吗？“首先”二字应删去。
（12）在同学们的思想中，对于语文已经从轻视、漠不关心而发展到积极要求改进教学和提高教学效果的地步了。
（13）农民因长期在封建制度压榨之下，在思想上也必然顾虑重重，深怕地主报复而不敢出头。
（14）当她知道工会决定要她去学习之后，她内心里受到了极大的感动。
（12）“在思想中”不必要。“发展”不妥，这里是“转变”，不是“发展”。应改为“同学们对于……已经从……转变为……”，“的地步”删去。（13）“在思想上”不必要，应删去。
（14）“内心”和“受到”都不必要，下半句改为“她非常感动”。
（15）那末，上海工业是在怎样的基础上发展起来而逐渐向着好转之途迈进的呢？
（16）他和玉成带着愈益增强了的保卫祖国的决心，踏上了进军干学校学习的路途。
（17）还要想尽一切办法，抓紧修复高炉和其他设备，直到全面恢复生产，以换取更有利的条件和时**间，来为人民创造更多财富。
（15）太累赘，何不说“……而逐渐好转的呢”？（16）何不说“进了军事干部学校”？
（17）“以换取……时间”不必要，而且意思也不清楚，应删去。
乱用乱用是用得不恰当。下面的例句都可以改用寻常的话来说：
（18）但没有长期打算，是他的一贯思想意识。
（19）他对新社会的意识并不明了。
（20）现在渔民们自己选出了行政组长（渔民王长府），负责掌握渔民的生活与生产的管理。
（21）这十七个恶霸地主被打死的过程，是在五天里连续不断发生的。
（22）图书管理员不应只是起管理作用，还应该起组织领导作用，经常联系读者，了解读者要求，建立读者网，定期召集读者联系会。
（18）可改为“但他向来不做长期打算”。（19）可改为“他对新社会认识不清楚”。（20）应该把“掌握”改成“管理”，下面的“的管理”取消。（21）“过程”不会“发生”，更不能“连续不断发生”。为什么不说“这十七个恶霸地主是在五天里被打死的”？（22）跟所有别的格式一样，“起……作用”也不是万能的，能够插在“起……作用”里的动词只是有限的几个，譬如“起带头作用”、“起桥梁作用”，我们从来不说“教员起教书作用”、“医生起治病作用”、“图书管理员起管理作用”等等。这一句话应改做“图书管理员不应只管理图书，还应该经常联系读者……联系会，在他们中间起组织与领导的作用”。
（23）在本省经过土改重点试验及新近完成土改的地区，由于在土改中坚持了男女农民一齐发动的方针，及在男女农民共同分得一份土地的基础上，妇女觉悟空前提高。
（24）虽然有着这些优点，但是在这优点的基础上也有不够的地方。
（25）吉林水田，面积与产量上，所以能恢复这样快，并不是没有原因的，这里除政府连年投下巨大资金扶助奖励与有计划的领导外，是与下边的几个原因分不开的。
（23）和（24）的“基础”二字用得不恰当。（23）“由于……方针”跟“男女农民共同分得一份土地”是“妇女觉悟空前提高”的两个原因，但是“在……基础上”这个短语不能用来表示原因。此外，“男女农民共同分得一份土地”的意思也很含混。应该改为“由于……方针，而且在分配土地的时候，男女农民有同等的权利，所以妇女觉悟空前提高”。（24）何不直截了当地说“但是也有一些缺点”？（25）既然用了“原因”，就不必再用“分不开”，应该改为“还有下面几个原因”。
（26）经过这两次动员，他们的阶级觉悟和生产热情都得到提高。
（27）最近日本人民更表现了觉悟的迅速提高。
（28）又根据山东等区的典型报告，指出劳动力较抗战前有显著的减少。
不必要地把动词转成名词用，除了罗嗦之外，毫无好处。（26）改做“……都提高了”。（27）
改做“……人民的觉悟迅速提高了”。（28）改做“……较抗战前显著减少”。
（29）乙级住宅一向不够分配……而乙级人员的结婚现象却正在普遍地发展着。
不说“结婚的越来越多”，一定要用“现象”、“普遍”、“发展”等词，把一句很普通的话，弄得非常抽象，非常高深，这是何苦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