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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歌子
渔歌子(1)
楚山青(2)[1]，湘水渌。春风澹荡看不足(3)[2]。草芊芊(4)[3]，花簇簇[4]。渔艇棹歌相续(5)。 信浮沉[5]，无管束(6)。钓回乘月归湾曲(7)[6]。酒盈樽(8)，云满屋(9)。不见人间荣辱(10)。
【校记】
(1)《历代诗余》调下注曰：“又一体，双调五十字。”毛本《诗余图谱》录此首，作“李询”。
(2)楚山二句：《沅湘耆旧集》前编卷二六作“山光青，水色绿”。渌：玄本、汤本、合璧本、毛本《诗余图谱》、王辑本作“绿”。
(3)澹：毛本、正本、四库本作“淡”。
(4)草芊二句：《沅湘耆旧集》前编作“草绵芊，花扑簌”。
(5)棹：《沅湘耆旧集》前编作“移”。
(6)管：《沅湘耆旧集》前编作“拘”。
(7)回：王辑本作“迥”。湾：汤本、合璧本作“弯”。
(8)樽：吴钞本、王辑本、林大椿《唐五代词》作“尊”。
(9)满屋：吴钞本作“满座”。
(10)人：《沅湘耆旧集》前编作“世”。
【笺注】
[1]楚山：荆山或商山。此泛指楚地之山。唐张说《对酒行巴陵作》：“鸟哭楚山外，猿啼湘水阴。”
[2]澹荡：犹骀荡。谓使人和畅。多形容春天的景物。南朝宋鲍照《代白纻曲》之二：“春风澹荡侠思多，天色净渌气妍和。”
[3]芊芊：草木茂盛貌。《列子·力命》：“美哉国乎，郁郁芊芊。”唐张聿《余瑞麦》：“仁风吹靡靡，甘雨长芊芊。”
[4]簇簇：花丛聚貌。唐李建勋《采菊》：“簇簇竟相鲜，一枝开几番。”
[5]信浮沉：听任渔艇漂流。以喻旷达超脱，不为外物所动。《诗经·小雅·菁菁者莪》：“泛泛扬舟，载沉载浮。”唐牟融《赠欧阳詹》：“为客囊无季子金，半生踪迹任浮沉。”
[6]湾曲：水湾，水曲。
【集评】
李冰若《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楚山”三句，淡秀可爱。
夏承焘《瞿髯论词绝句》评李珣《渔歌子》四首：波斯估客醉巫山，一棹悠然泊水湾。唱到玄真渔父曲，数声清越出花间。
华钟彦《花间集注》卷十：按李秀才另有《渔父歌》云：“水接衡门十里余（略）。”其亮节高风，可以隅反。
萧继宗《评点校注花间集》：“酒盈樽，云满屋”，自饶意境，视起笔六字为胜。
其二
荻花秋[1]，潇湘夜。橘洲佳景如屏画(1)[2]。碧烟中，明月下(2)。小艇垂纶初罢[3]。 水为乡，蓬作舍[4]。鱼羹稻饭常餐也(3)。酒盈杯，书满架(4)。名利不将心挂。
【校记】
(1)洲：玄本作“州”。如：雪本作“入”。
(2)下：王辑本作“夜”。
(3)饭：晁本、鄂本、毛本、正本、四库本、四印斋本作“”。餐：晁本、鄂本等宋明清各本均作“飡”，全本作“湌”。
(4)满架：雪本作“满案”。
【笺注】
[1]荻花：芦荻之花。荻，多年生草本植物，生水边，叶长，似芦苇，秋开紫花，茎可编席箔。唐朱长文《吴兴送梁补阙归朝赋得荻花》：“柳家汀洲孟冬月，云寒水清荻花发。”
[2]橘洲：洲名。在今湖南省长沙市西湘江中。多美橘，故名。今称“橘子洲”。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湘水》：“湘水又北，径南津城西，西对橘洲。”唐杜易简《湘川新曲》之一：“昭潭深无底，橘洲浅而浮。”
[3]垂纶：垂钓。三国魏嵇康《兄秀才公穆入军赠诗》之十五：“流磻平皋，垂纶长川。”《南史·王彧传》：“文帝尝与群臣临天泉池，帝垂纶良久不获。”
[4]水为乡，蓬作舍：以水为家，以船作屋。唐孟浩然《送杜十四之江南》：“荆吴相接水为乡，君去春江正渺茫。”
【集评】
钟本评语：此阕字字堪画。
刘永济《唐五代两宋词简析》：此亦以渔父自由为可乐也。
萧继宗《评点校注花间集》：“书满架”不如“云满屋”佳。白无咎《鹦鹉曲》云“是个不识字渔父”，视饱读诗书者更雅，盖真能做到“名利不将心挂”也。
其三
柳垂丝，花满树。莺啼楚岸春天暮(1)[1]。棹轻舟，出深浦。缓唱渔歌归去(2)[2]。 罢垂纶，还酌醑[3]。孤村遥指云遮处。下长汀[4]，临浅渡(3)。惊起一行沙鹭。
【校记】
(1)春天：《花间集校》作“春山”，校曰：“从鄂本，他本均作‘春天暮’，意不协。”《唐宋人选唐宋词》本《花间集》校亦曰：“‘天’，鄂本作‘山’。”按：鄂本实作“春天”。四印斋本作“春山”。《花间集注》、《评点校注花间集》作“春山”。暮：毛本、四库本作“莫”。
(2)渔歌：全本作“渔郎”。
(3)浅渡：全本作“深渡”。
【笺注】
[1]楚岸：楚江之岸。唐杜甫《缆船苦风戏题四韵》：“楚岸朔风疾，天寒鸧鸹呼。”唐黄滔《雁》：“楚岸花晴塞柳衰，年年南北去来期。”
[2]渔歌：渔人唱的民歌小调。唐王勃《上巳浮江宴序》：“榜讴齐引，渔歌互起。”
[3]酌醑：饮酒。《玉篇》：“醑，美酒也。”南朝宋谢灵运《石门岩上宿》：“妙物莫为赏，芳醑谁与伐。”
[4]长汀：水边或水中狭长形平地。南朝宋谢灵运《白石岩下径行田》：“千顷带远堤，万里泻长汀。”唐杜甫《雕赋》：“晨飞绝壑，暮起长汀。”
【集评】
汤显祖评《花间集》卷四：《渔歌子》即《渔家傲》也，老不如渔，良愧其言。
李调元《雨村词话》卷一：世皆推张志和《渔父》词以“西塞山前”一首为第一。余独爱李询词云：“柳垂丝，花满树（略）。”不减“斜风细雨不须归”也。
况周颐《历代词人考略》卷五：宋人《黄氏客话》称李德润国亡不仕，词多感慨之音。《渔父》及《渔歌子》数阕，具见襟情高澹，故能晚节坚贞。
李冰若《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词虽缘饰题意，而风趣洒然。此首不作说明语，尤佳也。
萧继宗《评点校注花间集》：栩庄所见甚是。斋中有妓，心中无妓，方是高著，况斋中本无妓耶？“下长汀，临浅渡”，语虽平泛，然此在渔父心中，地形水势，无不了然，故不可以平泛论。
其四
其四(1)
九疑山[1]，三湘水[2]。芦花时节秋风起。水云间(2)，山月里(3)。棹月穿云游戏(4)[3]。 鼓清琴(5)[4]，倾渌蚁(6)[5]。扁舟自得逍遥志。任东西，无定止(7)[6]。不议人间醒醉(8)[7]。
【校记】
(1)汤评朱墨套印本错乱，此首“自得”二字至页末，下页接“李珣，浣溪沙”。
(2)间：《唐宋人选唐宋词》本《花间集》校曰：“‘间’原作‘问’，据鄂本改。”
(3)山月：钟本作“三月”。
(4)棹：吴钞本、汤评本、合璧本作“掉”。
(5)清琴：汤本、合璧本作“青琴”，误。
(6)渌：汤本、合璧本、《历代诗余》、王辑本作“绿”。
(7)定止：雪本作“定主”。
(8)不议人间：《评点校注花间集》作“不问人间”。人间：晁本、陆本、茅本、明残本、影刊本作“人问”。鄂本、汤评本、玄本、毛本、后印本、徐本、四库本、全本、《历代诗余》、《唐宋人选唐宋词》本《花间集》作“人间”，从改。吴钞本作“人日”。
【笺注】
[1]九疑山：参见卷九鹿虔扆《虞美人》（“卷荷香澹浮烟渚”）注[5]。
[2]三湘：沅湘、潇湘、资湘。晋陶潜《赠长沙公族祖》：“遥遥三湘，滔滔九江。”陶澍《集注》：“湘水发源会潇水，谓之潇湘；及至洞庭陵子口，会资江谓之资湘；又北与沅水会于湖中，谓之沅湘。”又：王应麟《小学绀珠》卷二《地理类·三湘五渚》谓长江、湘江、沅江合称“三湘”。唐王维《汉江临眺》：“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
[3]棹月穿云：言在月华烟云里行船，状渔翁之潇洒自在。唐王昌龄《缑氏尉沈兴宗置酒南溪留赠》：“山尊在渔舟，棹月情已醉。”唐秦韬玉《钓翁》：“朝携轻棹穿云去，暮背寒塘戴月回。”
[4]清琴：音调清雅的琴。三国魏曹丕《善哉行》之四：“有客从南来，为我弹清琴。”
[5]渌蚁：酒上泛起的绿色碎沫。用为酒的别称。渌，同“醁”。《文选》谢朓《在郡卧病呈沈尚书诗》：“嘉鲂聊可荐，渌蚁方独持。”李善注引《释名》：“酒有泛齐，浮蚁在上，泛泛然也。”
[6]定止：固定的处所；止息之处。晋葛洪《抱朴子·清鉴》：“或外候同而用意异，或气性殊而所务合，非若天地有常候，山川有定止也。”唐高适《渔父歌》：“料得孤舟无定止，日暮持竿何处归。”
[7]人间醒醉：人世的是非曲直。《楚辞·渔父》：“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
【集评】
钟本评语：歌此数阕，张志和词不能独擅千古。
姜方锬《蜀词人评传》：《渔歌子》三阕，专写田园之佳趣。名利尘埃，高节可风矣。
李冰若《花间集评注·栩庄漫记》：《渔歌子》……诸词，缘题自抒胸境，洒然高逸，均可诵也。
萧继宗《评点校注花间集》：不问醒醉，为三闾大夫更下一转语也。盖不独众醉独醒，无所用伤；即歠醨糟，仍嫌多事。古无飞行机，度月穿云之乐，只有于水面得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