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耶纳(1787—1788)
他是图卢兹的大主教,却以自由思想家闻名于世,所以“哲士”们皆为他的得权而欢呼。6年前,当他被推荐继承在大都市主教区的克里斯托夫(Christo-phe de Beaumont)时,路易十六就力言:“至少,我们必须有一个信神的巴黎主教。”在他任财务大臣时,他有一个最令自己满意的妙计:使他转任桑斯的大主教,那儿比图卢兹要富庶得多。他说服名士们支持他一项贷款8亿法郎的计划,但是,当他要求同意新土地税时,他们又希望剥夺他的威权。目睹了名士们再也无所作为时,路易很礼貌地把他们都解职了(1787年5月25日)。
布里耶纳缩减各部门的经费,企图挽救经济,部长们反对,国王没有支持他的大臣。路易将家用开支减少了100万法郎,皇后也接受了类似的缩减(8月11日)。布里耶纳有勇气拒绝宫廷、皇后的朋友、国王的兄弟们的财政要求,以他的声誉,成就了一个勉强的法务院(Parlement,1788年1月),以对抗大多数他的主教伙伴们的反对,皇家敕令终于将公民权利伸展至新教徒了。
他不幸于此时——农作物歉收,英国输入品的竞争,已形成一种经济繁荣期中退却的现象,一直持续到大革命——得权。1787年8月,巴黎的饥民叫嚣着革命的口号,并焚毁了一些大臣的肖像。“每个人都觉得,”约瑟夫·杨于10月13日写道,“大主教似乎无法为国家目前的情况推卸责任……某些意外将发生,破产成为一种直觉,一点儿都不稀奇。”到了第17天:“一种思想弥漫着整个群众,那就是,他们正处于政府内一些大革命的前夕……一个大骚动存于人们的行列中,他们期望着一些改变……一股‘自由’的强烈影响力,从美国革命后,每一时刻都在增长着。”
卡洛纳和布里耶纳所主张的改革,也为国王所接受,却仍未被法院登记承认为法律。巴黎法院同意谷类贸易自由,及将封建苦役改为金钱偿付,但拒绝承认一项印花税。1787年7月19日,一项声明呈交路易十六:“国家,由三级会议代表,只有认可的权利,对国王而言,这些资源证明是不可或缺的。”巴黎民众认可了此项声明,他们忘记了三级会议——就像在法国历史上我们所了解的——是一种封建制度,因为有利于特权阶级,而占着极重的分量。武士贵族们并没有忘记这点,他们也承认了这项声明,此后,将他们自己与法务院、法律贵族联结在准备着法国大革命的贵族革命中。路易对三级会议的召开犹豫着,担心它因主张立法权利,而终止了波旁君主之专制制度。
1787年8月,他交给法务院一项敕令,是有关全国各阶层必须要交纳的一种税收。法务院拒绝承认,路易乃召集会员到凡尔赛的法院底层,命令他们登记注册。这些会员返回巴黎后,宣布该注册无效,并重新要求三级会议。国王将他们放逐到特鲁瓦(8月14日),各省法务院群起反抗。骚乱在巴黎爆发开来,布里耶纳和国王只好让步。在民众的欢呼声中,法务院再度召开了(9月24日)。一直到法务院拒绝承认布里耶纳的建议去提高1.2亿利维尔的贷款时,冲突又起了。国王召开了法务院中的“皇家法庭”(1787年11月11日),在此会中,大臣们提出了注册这项方案的争论,法院仍然拒绝。此时,奥尔良公爵叫道:“陛下!这是违法的!”路易大发脾气地回答道:“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我要它这样,所以它就是合法的。”——这明显地表示出了专制制度。他命令注册此项敕令,它被执行了,但当他一离开会堂,法务院立刻取消了该项注册。知道了这消息后,路易将奥尔良公爵放逐到维拉斯—柯特瑞茨(Villers-Cotterêts),并将两名法官囚入巴士底狱(11月20日)。为了抗议这些和其他未经审议的逮捕,法务院呈递给国王一个“忠告”(1788年3月11日),内容足以取悦贵族及民众,如:“专横的法令,违反了固有的权利……国王们以征服或法律来统治……国家向陛下要求一个国王所能给予他的臣民的最大好处——自由。”
内阁想以公布政府的岁入和支出作为让步,来安抚法务院,然而,因此透露的1.6亿利维尔的亏空,使得问题更加恶化。银行家拒绝借钱给国家,除非法务院承认这项贷款,而法务院立誓否认它。1788年5月3日,法院发布了一项《权利宣言》,提醒路易十六和他的大臣们:法兰西是一个“由国王依照法律统治的君主政体”。在皇家敕令成为法律以前,法院绝不放弃它固有的权利,率先去承认它们。在朝廷一片混乱和民间愤怒的抗议之中,阁员们下令逮捕两位法院领导者——埃普雷梅尼尔(d’Ëprémesnil)和戈斯拉德(Goislard,5月4日)。5月8日,布里耶纳宣布政府的意思——建立新法庭,以帕莱尼尔法庭(Cour Plénière)为首。此后,它将成为唯一有权注册皇家敕令的机构,法务院被拘限为仅能处理司法案件,而整个法国法律的结构都将重建。同时,巴黎法务院被迫“休会”——事实上,延宕其运作。
于是,法务院诉诸贵族、教会和各省法务院,他们一致予以支持。公爵和教士们均为国王的取消法务院传统权利而抗议。一个教士会议(6月15日)责备新的全民法庭(Plenary Court),将它的“免费礼物”由过去平均的1 200万利维尔,减至180万利维尔,并拒绝任何进一步的支援,直到法务院重新召开为止。接着,各省法务院群起而效之——波城(Pau,贝尔恩[Béarn]首府)法务院宣布:凡巴黎法务院拒绝的敕令,此地不予注册。当武力因此威胁到法官时,人民起而保护他们。鲁昂法务院斥责国王的阁员们是卖国贼。所有使用新法庭的人,即失去法律上的权利。雷恩(布列塔尼首府)法务院也发布了类似的法令。当政府派兵斥逐它时,立即遇上了当地贵族的武装侍从。在格勒诺布尔(多芬首府),当军队司令宣布一项皇家敕令,解散该地法务院时,城镇平民,加上由警钟召来的农民们,从屋顶上以砖瓦投掷抵抗的军队,并强迫指挥官——此刻,他正受着被吊在灯架上的痛苦——收回国王的敕令(1787年6月7日砖瓦之日[Journée des Tuiles])。然而,法官们却遵从了王室的命令,受到放逐。
格勒诺布尔的群众以其反应书写了历史。贵族、教士和民众决心在7月21日的一个集会中重建多芬的旧地位。自从第三阶级取得胜利后,其代表被允许与其他两种人平等地联合在一起。大家同意,在新会议中,应照个人而非阶级投票。此项同意,开了它在全国三级会议组织中扮演一个角色的先例。因为格勒诺布尔的集会被禁止了,多芬的第三阶段乃改在数里外的维吉利(Vigille)举行。在一位年轻律师金让·约瑟夫·穆尼耶(Jean-Joseph Mounier)和一位青年演说家安东尼·巴纳夫(Antoine Barnave)的领导下,500名代表起草了几项决议(1788年8月):维持法院的注册数,要求废除拘捕委任状,召开三级会议,并保证,除非三级会议同意,否则,决不增加新税。全省公然反抗国王,事实上,它已赞成了立宪君主政体,这只是法国大革命的序曲而已。
在克服几乎是全国反抗皇室威权的斗争中,国王投降了,他决定召开三级议会。但是,这个组织从最后一次开会起,迄今已174年了,而第三阶级的兴起,也使得旧程序的使用不合时宜。路易十六向人民发布一项特别的恳求,以作为皇家会议的一个规则:
陛下将致力于接近早期的诉讼手续,但当它们无法被决定时,他希望以确知他的臣民们的意向来补偿这个不足……依照国王所决定的指示:关于上述事件,所有可能的探索,在每一省的所有贮存处,皆已具备了。这些调查的结果,将转到省社团及议会……他们将轮流向陛下报告他们的希望……陛下邀请了在他国中所有的学者及知识分子……就现行法令中有关事务的所有消息和实录,去指导执印大臣。
8月8日,路易召集了法国三个阶层所推派的代表到三级会议——它将于1789年5月1日,在凡尔赛宫开会。同一天,他中止了帕莱尼尔法庭,它很快就从历史上消失了。8月16日,政府宣布,并实际地承认了它的破产,直到1789年12月31日,政府所负的责任,一点都不是在金钱方面,而是大部分在舆论方面,因此,市民们也接受了它。8月25日,当巴黎民众焚毁布里耶纳的肖像时,布里耶纳身负恩宠与财富,辞官告退了。他隐退到他在桑斯的富有的主教辖区内,1794年,自杀于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