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预习(1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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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过一个正面临着饥荒和革命蠢蠢欲动的国家。1789年春天,一些地区又重复着抗税和要求面包的暴动。在里昂,民众侵入收税人员的办公室,撕毁了他的登记簿。在靠近蒙彼利埃的阿格德(Agde),人民以抢劫来要挟日用品减价。他们如愿了。乡村恐惧着谷物的欠缺,严禁由此地输出谷类。一些农民谈及烧毁可有的“报告”,并刺杀君王(1789年5月)。在蒙特莱里(Montlhéry),女人们听说面包已涨了价,乃率领一群人侵入谷仓和面包店,抢夺所有用得着的面包和面粉。类似情形也在塞纳河的布雷(Bray-sur-Seine)、巴诺斯、亚眠,几乎法国的每一个地方发生。一个城镇接一个城镇,暴民煽动着群众:“国王已经将一切税捐都延期了。”在3、4月间,一个消息传遍普罗旺斯:“国王的最佳德政,在求‘税’的平等,此后,再也没有主教、君王、什一税、税,也没有什么头衔和地位了。”1789年4月1日以后,人民再也不必付封建税了。到8月4日,“自动”放弃这些税收的贵族们,并非是自我牺牲,乃是对既成事实的承认。

在巴黎,当三级会议逐渐地接近时,群众的情绪也日益高涨。印刷机生产许多小册子,暴民们在咖啡馆和俱乐部中倡言高论。历史上最著名、最具威力的小册子出现于1789年1月,由自由思想的沙特尔教区的伊曼纽·约瑟夫·谢耶斯修道院长所著。拉罗什富科曾写过:“第三阶级是什么?一切东西。它有什么?一无所有。”(“Qu'est-ceque le Tiers état?-Tout.Qu'a-t-il?Rien.”)谢耶斯将此具爆炸性的讽刺短诗,冠上了一个引人注目的标题,并转化成三个问题,立刻成为半数法国人正在问的:

第三个阶级是什么?一切东西。

到目前为止,在政治等级上,

它得到了什么?一无所有。

它要求什么?去变为一些东西。

谢耶斯指出:法国2 600万生灵中,至少有2 500万属于第三阶级——包括没有名衔的流浪汉。事实上,第三阶级就是整个国家。假使,在三级会议中,其他阶级拒绝与它同席,它将允许自组一个“全民大会”(“Assemblée Nation-ale”),而此警言也将持续下去。

“饥饿”甚至比“文字”更令人惊悸。由政府、教会、富人所办,设立在巴黎的救济站,喂养着成群来自内地的乞丐和罪犯,他们一无所有,专事于亡命的冒险。在各个地方,群众想尽方法惹是生非,他们威胁着:要在就近的街灯柱上,吊死任何一个窝藏谷类或索价太高的商人。时常地,在谷类运到市场途中,他们予以截断或抢劫。有时,他们以武力抢劫市场,不付钱,去抢农人买进来后正要出售的谷类。4月23日,内克通过皇家会议,发布一项法令:在缺乏面包的地方,他授权法官及警察,去搜取私人谷仓内的存货,并压迫他们将私有的谷类转到市场去,但此命令并未严格执行。以上,是春天中巴黎的景象。

在这些愤怒的劫案中,奥尔良公爵看出:对他的野心而言,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手段。他是曾经在法国摄政(1715—1723年)的奥尔良·菲利普之长孙,生于1747年,5岁时,取名沙特尔公爵(Duc de Chartres),22岁时,与路易—玛丽(Louis-Marie de Bourbon-Penthiévre)结婚,她的财产使他成为全法国最富有的男人。1785年,他继承了奥尔良公爵的名衔,1789年后,经民意拥护,使他以“公平的菲利普”(“Philippe Ëgalité”)而著称。我们前面已经见过他在法务院中向国王挑战,因此被放逐到维拉斯—柯特瑞茨。他很快地潜回巴黎,并决心使自己成为民众的偶像,希望在这位饱受折磨的国王弃位或被废时,他能登上他堂兄弟—路易十六的宝座。他对贫者施惠,要求教会财产收归国有,并冒险将他在巴黎正中心的皇家花园和一些房间开放给民众。他有着一般贵族的文雅和其祖先雷根特(Regent)的品行。让利斯夫人(Mme.de Genlis)——他孩子们的保姆——担任他与米拉波、孔多塞、拉斐特、达雷杭、拉瓦西耶、伏奈、谢耶斯、卡米尔·德穆兰、丹东的联络人。他的伙伴互助会给予他实质上的支持。小说家拉克洛——他的秘书——在组织民众示威与革命中,充任其代理。在邻近他宫殿的花园、咖啡馆、赌场、妓院内,写小册子的人交换着意见、组织计划。在这儿,几千个人民,包括每一阶级,都加入了当时的骚乱。他的皇宫——像是所有紊乱复杂的统称——成了大革命的中心。

有人说可能,不过不一定,公爵的钱和拉克洛的行动,是攻击位于圣安东尼街(Rue St-Antoine)的雷维伦(Réveillon)工厂的部分计划。雷维伦正领导着一个他自己的革命:由画家以一种他研磨出来的技术,画在牛皮纸上,代替壁画和花毡。并生产英国权威所称的“毫无疑问地,这是曾经制造过的最漂亮的裱糊纸”。他的工厂雇了300人,最低工资为每天25苏。在马吉瑞特(Ste.-Margue-rite)民选议会上,一个争论起于中产阶级选民和工人之间。有人谣传:“工资可能会削减。”谣言传布到最后,竟成了:雷维伦说:“一个有妻儿的工人,一天只要15苏即可过活。”4月27日,群众聚集在厂房前面,找不到雷维伦,乃焚毁其肖像。28日,增援加上武装,他们更侵入了他的住宅,抢劫、烧毁家具,从地下室取出酒来喝,擅动其钱币和银盘。暴民们涌入工厂,并抢劫它。当局派军队抵抗他们,他们在狂怒了数小时的战场上力争自卫,结果,12名士兵及超过200名的暴民被杀,雷维伦关闭了工厂,迁往英国。

这是当民意代表们和他们的代理人抵达凡尔赛的三级议会时,整个巴黎的大致情景。


米拉波三级议会(1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