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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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当娜塔丽亚、雅诺和维廉坐在一起时,娜塔丽亚开口说:“你有些心事重重,雅诺,好几天前我就觉察到了。”

“我确实有些心事重重,”她的朋友答道,“我面前摆着一件重要的事,对此我们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现在无论如何也必须着手去办了。这件事的主要情况你都知道,我可以跟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谈一谈,因为这要看他愿不愿意参与。不久以后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因为我打算乘船前往美洲。”

“到美洲去?”维廉面带微笑问,“我从未想到你会去做这样的冒险,更没想到,你会选中我做你的旅伴。”

“如果你完全了解我们的计划,”雅诺说,“你就会给它取一个更好的名字,说不定你还会很喜欢它呢。请你仔细听我说!为了认清我们所面临的翻天覆地的变化,认清财产在什么地方都是靠不住的,我们必须懂点政治。”

“政治我一点儿也不懂,”维廉插话说,“不久前我才认真经管我的财产。也许我应该再晚一些来考虑我的财产要更好一些,因为我发现,为保持这点财产而终日焦虑,简直能把人搞成疑病患者。”

“请你听我讲完,”雅诺说,“上年纪的人适于有这样的焦虑,这可以让青年过上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人类活动的这种平衡可惜只能借助对比的方法来建立。现在已经不能再劝人只在一个地点把持自己的财产,只把自己的钱托付一个人管理了,而在很多地方看管这一切又是很困难的。因此我们想出了别的办法:由我们的古老的塔楼开始建立商号,这商号推广到世界各大洲,各大洲的任何人都可以加入这个商号。我们以自己的财产相互上了保险,一旦某国里的革命使我们某人的财产受到损失便可以相互补偿。我现在到美洲去,就是想利用我的朋友在那里建立的良好关系。阿贝准备到俄罗斯去。如果你愿意参加我们的团体,你就可以做这样的选择:要么你跟罗塔里欧留在德国,要么你就跟我一起动身到美洲去。我建议你选择后者,因为做一次遥远的旅行对青年人是非常有益的。”

维廉振作起精神,回答说:“这样的建议是值得认真考虑的,因为我的格言正是:‘走得越远越好。’我希望你能更详细地给我讲讲你的计划。也许这是由我对世界的无知造成的,我总觉得这样的结合会遇到不可克服的困难。”

“由于迄今为止像我们这样正直、聪明、坚定并具有一种能发展为社会思想的一般思想的人还很少,所以这里的大多数困难都是容易克服的。”雅诺答道。

弗里德里希一直默默地听着,这时发话了:“如果你对我友好相请,我也跟你们一道去。”

雅诺摇了摇头。

“那么,你们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吗?”弗里德里希继续说,“一个新的移民地也需要年轻的殖民,我可以把这些人带去;同时这也是一些快活的人,我敢向你们保证。此外,我还认识一个可爱的年轻女子,她在这里已经没有安身之处了,这就是那娇美迷人的吕迪亚。如果这可怜的孩子不把她的痛苦抛进海底,如果她没有一个好心的男人来怜爱,她怎样摆脱她的痛苦呢?我青年时代的朋友,我想,你正准备安慰那些离家出走的人,你就下决心这样做吧!让每个人都用胳膊挎着自己的美人儿走吧,我们将紧随在我们这位老朋友的身后。”

这个建议激怒了维廉。他故作镇静地答道:“我现在连她有没有意中人都不知道呢。一般说来我在求婚上总是运气不佳,所以我也不打算做这样的尝试。”

“弗里德里希弟弟,”娜塔丽亚说,“你自己做事轻率,也以为别人跟你的想法一样。我们的朋友是值得一颗完全属于他的女人的心去爱的,这颗心一经属于他就不会再有别的忆念。只有为了像苔蕾丝这样具有理智而纯真的性格的人,才能敦促他去做这样的冒险。”

“什么冒险!”弗里德里希高声说,“在爱情中一切都是冒险。不论在园亭下还是在祭坛前,不论相互拥抱还是赠送订婚的金戒指,不论在蟋蟀的叫声中还是在喇叭铜鼓的齐鸣下,一切都是冒险,一切都出于偶然。”

“我一向看到的,”娜塔丽亚说,“我们的原则只是我们的生活的一个补充。我们并不想给我们的错误披上合法的外衣。只是要看看这个以强大力量吸引你攫住你的美人要把你引向什么样的道路。”

“她自己现在正走在一条美好的大道上,”弗里德里希答道,“走在一条圣洁的大道上。诚然,道路是迂回曲折的,但它更合意更可靠。但马利亚·封·马格达拉走的也是这样的路,天晓得还有多少别的人!不过,姐姐,谈到爱情,你最好还是保持沉默。我认为,只要一个地方不缺乏新娘,你是不会结婚的,你以你天生的好心也是要成为谁的生活的补充。现在就让我们结束跟这个灵魂的贩卖者的谈判,在旅行团体的组成问题上取得一致的意见吧。”

“你的建议提得太晚了,”雅诺说,“吕迪亚的命运已经有了保障。”

“怎么得到保障的?”弗里德里希问。

“我本人向她求婚了。”雅诺回答。

“我的老朋友,”弗里德里希说,“你这纯属胡闹,这种事简直会让人议论纷纷,肯定是说什么的都有。”

“我不得不直言不讳,”娜塔丽亚说,“就在此刻,当一个姑娘正对另一个人的爱感到绝望的时候,你向她表白自己的爱,这是一次危险的尝试。”

“我已经大胆地向她提出,”雅诺答道,“她可以在一定的条件下跟我结合。请你相信我,世上没有什么比一颗能爱能激动的心更宝贵的。这颗心是否爱过,它是否还在爱,都无关紧要。在我看来,那种拿来爱别人的爱,比之于可能拿来爱我的爱,更令人着迷。我看到一颗美好的心具有多么大的力量和能力,自私心不能蒙蔽我的洞察力。”

“前几天你跟吕迪亚说了吗?”娜塔丽亚问。

雅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娜塔丽亚摇了摇头,站起来说:“我不能再给你们什么指导了。但你们也休想欺骗我。”

她刚想走,阿贝拿着一封信走进来,对她说:“请留步!我这里有一个建议,很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已故外叔祖的朋友,那位侯爵,几天内就要到这儿来了,我们盼他来已经盼了好些时候了。他写信告诉我,他德语说得并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流畅,他需要一个既精通语言又懂得其他知识的陪同者。因为他还打算了解一些科学和政治方面的情况,所以他非常需要有这样一名口译人员。我认为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是最合适的人选。他精通语言,而且具有多方面的知识;在这样一个良好的团体和如此优越的环境里来看一看德国,这对他本人也是大有好处的。谁不了解自己的祖国,谁就没有认识其他国家的尺度。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朋友们?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娜塔丽亚?”

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异议。看来,雅诺也不认为这对他的美洲之行有什么障碍,因为他反正不能马上动身。娜塔丽亚沉默不语,弗里德里希引用了不少各式各样有益于此次旅行的警句。

维廉从内心深处感到对这个建议十分恼火,他简直都无法掩饰他的恼怒心情了。他清楚地看到有一种想尽快摆脱他的默契。最糟糕的是,人们竟让这种默契如此明确如此无情地显现出来。吕迪亚在他心里引起的猜疑和他所知道的一切,都重新活跃在他的灵魂面前。雅诺向他解释一切时的天然风度他也觉得是装模作样。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回答说:“不管怎么说,这个建议必须冷静地加以考虑。”

“这需要赶快决定。”阿贝说。

“我现在对此毫无思想准备,”维廉答道,“我们最好还是静候客人的到来,然后再看我们彼此是否能够处得融洽。然而有一个主要条件我们必须事先提出来:要准许我带着我的菲利克斯一起走,准许我走到哪里把他带到哪里。”

“这个条件是很难接受的。”阿贝说。

“我看不出为什么无论是谁都有权向我口授条件!”维廉高声说,“我看不出,为了了解自己的祖国,干吗非要让一个意大利人加入我们的团体。”

“因为一个青年人永远有理由要求参加一些活动。”阿贝激动而严肃地指出。

维廉注意到,他已经不能继续克制自己了,因为他的心境只有当娜塔丽亚在场的时候才能稍好一些,他连忙说:“我请求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我看很快就可以有个定论,决定我是否有资格参加团体的活动,决定我的心智是否有能力挣脱将注定使我永遭屈辱的奴隶地位。”

他十分激动地说了这一席话。只要向娜塔丽亚看一眼,他便略感心安,因为在他心情激动的时刻她的身影和她的威严对他全有极大的影响。

“是的,”他自言自语地说,这时他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你要承认:你是爱她了,你又感觉到倾心的爱意味着什么了。我曾这样地爱过马利亚娜,我曾为她犯了可怕的错误;我爱过菲利娜,却又不得不鄙视她;我尊重奥莱丽亚,但我不能爱她;我崇敬苔蕾丝,却以父爱的形式掩饰对她的倾慕。现在,理应使人获得幸福的一切感情都在你心中翻腾起来了,现在你必须逃脱!啊!为什么不可抗拒的占有欲总跟这些感情和这些意识搅和在一起呢?为什么没有占有,这种感情和这种信念就会把任何别种形式的欢乐完全毁灭呢?你今后还能享受到阳光的照耀和世人的关怀,还能得到团体的信任或任何一种幸福财富吗?你永远也不会对你自己说:‘娜塔丽亚不在这里!’可惜,娜塔丽亚对于你是常在的。只要你闭上眼睛,她就站在你面前;一旦你睁开眼睛,她就在一切物体前飘浮,就像一个幻象在人们眼中留下的一个耀眼的图像。以前在你的想象中不是一直存在着那一闪即逝的女骑士的形象吗?你只能看到她,你却不认识她。现在,你认识她,你离她这样近,她对你又充满了同情;同你想象中她的形象相比,现在,她的种种特征已经更深刻地印入了你的脑海。永远寻找她,要小心翼翼;而找到她又必须离开她,更要小心翼翼。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什么要问的呢?我还有什么要寻找的呢?哪个地区、哪个城市保存着比得上她的宝贝?难道我四处奔走就是为了寻得最坏的结果吗?难道生活仅像一个直线跑道,人们跑到一端立刻就得反身转回吗!难道善或至美仅像一个固定不变的标杆立在那里,当人们骑着快马以为达到时便必须同样迅速地再离开它吗?相反,每个追求人间幸福的人都能在世界各国或干脆在市场和年市上把它们弄到手。”

“来,可爱的孩子!”他朝着刚好跑来的儿子喊道,“你现在和将来都是我的一切!你顶替你可爱的母亲留在了我身边,你现在应该代替我曾为你选定的第二个母亲,你应该弥补这个很大的缺陷。我的宝贝儿子,就用你的英俊、友好、好学和才干来安慰我这颗心,抚慰我的精神吧!”

那男孩正在摆弄一个新的玩具。父亲想帮他把玩具弄得好一点,听使唤一些,符合要求一些。但就在这时这男孩竟没了兴致。“你是一个真正的人!”维廉说,“来,我的儿子!来,我的兄弟!让我们四处漫游,尽兴地无目的地玩耍吧!”

他已经决定离家出走了,决定把这孩子带在身边,抛却世上的一切,这是他的不可更改的计划。他写信告诉威纳,请威纳借给他一些钱并签一张信用单,他打发弗里德里希的信使去办这件急事并要求他赶快回来。尽管他对其余的朋友心怀不满,他对娜塔丽亚的态度却极真诚。他相信她是赞同他的意图的;她确信,他可以走也必须走,尽管她佯装的冷漠态度使他感到痛苦,但她的美好风度和她的在场却使他格外心安。她劝他去访问几个城市,以便在那里跟她的几个男友和女友结识。信使回来了,虽然威纳似乎对这次远行并不完全满意,他还是带回了维廉所要求的一切。——“我原本盼望你能明智一些,可是这个希望现在又被推延一段时间了,”威纳写道,“你们大家究竟要到什么地方去漫游呢?那女人,你曾希望我对她给以经济援助,她现在究竟在哪里?其他朋友现在都不在;这些麻烦事整个儿都落在法官和我的身上了。幸运的是,就像我成了一个经济家一样,他也成了一个好的法学家,然而,我们俩都不善于办这类麻烦事。祝你平安!你的狂妄行径是可以原谅的,因为没有这一切,我们的事业在这个地区也许不会这样兴旺。”

从外表上看,他现在随时都可以动身,只是在感情上他还有两个牵挂构成了阻碍。阿贝打算为迷娘举行葬礼,但有关的礼仪尚未准备停当;除了在葬礼上,人们永远不想让他去看迷娘的躯体。医生也被乡村教士写的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叫走了。现在需要把那位老竖琴师找来,维廉有心详细地了解他坎坷的一生。

处在这样的境况,他的身心白天黑夜都得不到安宁。所有的人都入睡了,他还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从小就熟悉的那些艺术作品件件都摆在那里,这些艺术品使他既感兴趣又生厌恶。周围的一切他既抓不住又放不开,一切都使他浮想联翩;他通观自己这整个的生活之环,可惜他面前的这个环已经断了,似乎永远也不可能再接起来。他深深地陷入这样古怪和愁苦的思索之中,甚至有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幽灵;尽管他还能感觉和触摸到周围的事物,他却始终摆脱不了这样的怀疑:他是否真的活着,在这里的究竟是不是他自己。

一想到他不得不如此轻蔑而急迫地抛却他所寻得和重新获得的一切,他便感到痛苦万分,只有这钻心的痛苦,只有他的眼泪才能使他重新感到自己的存在。他总设想他目前的处境何等幸福,但白费心思。“一旦那对人最宝贵的东西不存在了,一切也就化为乌有了!”他说。

阿贝通知大家:侯爵已到。“看来,”他对维廉说,“你是决定带着你的孩子单独远行了。不过你还是认识一下这个人较好,不管你今后在什么地方碰到他,他也许对你有点用处。”——侯爵进来了。他是一个中年人,一个身材端正、讨人喜欢的伦巴底人。他年轻时就在军队里结识了比他年纪大得多的外叔祖,后来又跟外叔祖有过业务上的往来。他们曾一起游历过大半个意大利;侯爵在这里再次见到的这些艺术作品,都是当他在场,而且如今仍然记忆犹新的幸运机会出现时碰到和买来的。

一般说来,对艺术的高贵价值,意大利人比其他民族有更深的感受:他们当中的每个人无论从事什么活动,都希望别人称他为艺术家、师傅和教授,至少对这种称呼的要求表明,他不满足于只做一个模仿者,也不满足于只掌握手工艺技能。按照他的观点,每个人都应该有能力思考他所做的事,提出自己的原则,向自己也向别人说明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而不那样做。

侯爵看见这些已故收藏家的珍贵的收藏,心情很激动;听到他朋友的杰出继承者亲口向他讲的他故友的精神,他非常高兴。他们一起观赏了这些风格各异的艺术品,他们怀着极为满意的心情确认彼此是完全理解的。谈话的人主要是侯爵和阿贝;娜塔丽亚觉得自己又被摆进了她外叔祖的团体里,她很理解他们的思想和观点;为了了解某一观点,他不得不把一切都译成专有名词。弗里德里希的俏皮话是很难制止的。雅诺很少在场。

当人们提到近代稀少优秀的作品时,侯爵说:“环境对艺术家究竟产生什么影响,是很难完全弄清楚的。而谈到最伟大的天才、最著名的大师,他对自己总是提出无尽的要求,为培养自己付出不可名状的辛劳。如果环境对他的影响很小,如果他明白适应世界并不很难,自己只需轻松恬静、笑脸相迎即可,那么,当对舒适生活的追求和自私心理不使他停滞在平庸的状态上,就会令人感到惊奇;如果他不愿把投合时尚的作品换成金钱和赞扬,而是要选择那条或多或少通向一种殉道者苦难生活的正确的路,就很稀少了。因此,我们时代的艺术家们永远应允,从不践约。他们总是力求打动人心,而从不给以满足;一切都只是筹划,可是无论在什么地方也看不到根基,也看不到实行。但人们只要能在画廊里安静地待上一阵子,就会看到,什么作品吸引观众,什么作品受到观众的赞扬,什么作品被人忽略,这样,你就会对今天失去兴致,对未来不抱希望。”

“是的,”阿贝回答说,“艺术爱好者和艺术家的修养是相互补充的。艺术爱好者只寻求一般的不固定的享受;他希望艺术品能像天然物那样使人感到快慰;人们以为凭借感官便可享受艺术作品,人们的自我成长就像自己的舌头和大拇指的发育一样,人们评论艺术作品就像品评饮食一样。他们不理解,为了获得真正的艺术享受,必须具有一种特殊的文化。在我看来,最难的是:当一个人想要培养自己时,他必须学会独立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因此我们常常遇到许多自以为判断整体而实际是片面的文化。”

“你的话,我不大明白。”雅诺向谈话的人走过去说。

“三言两语把这个讲清楚,也不容易,”阿贝回答,“我只能这样说:只要一个人向往多种多样的活动或多种多样的享受,他就必须培养自己多种多样同时又互不相依的感官。谁想去从事和享受人的天性所要求的一切,谁想把一切都与这种享受联结在一起,他就得把他的时间用在一种永不知足的努力上。观赏一座美丽的雕像、一幅杰出的绘画时只为这艺术品所吸引,倾听一曲歌唱只因那歌曲动听,赞佩一名演员只因他的表演感人,称道一座建筑物只因它和谐和恒久,——一切都如此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也是一件难事。但我们看到的情况却是:大多数人都把优秀的艺术品看作可以随便揉搓的软胶泥。按照他们的兴趣、观点和欲念,一块雕好的大理石可以多次改变它的形象,一座砌得坚固的建筑物可以伸长或缩小,一张画应该能给以指导,一出戏应该能够修改;不管什么东西,想让它变成什么样子都行。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是没有定型的,他们无力赋予自己和自己本性以形状,因此他们必须努力从各种物体那里寻取自己的形体,以便使一切都变成不固定不坚实的材料,他们自己也是属于这类材料的。归根结底,他们把一切都归结为所谓的效应,一切都是相对的,所以一切也就变成相对的了,这里不包括荒谬和平庸,然而荒谬和平庸却占着绝对的优势。”

“我明白你的意思,”雅诺说,“确切地说,我看到,你所说的完全符合你一向固守的原则;但我对不幸的人类不能取这样严酷的态度。诚然,我认识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一看见艺术和自然的最伟大的创造,首先想到的是他们那些可怜的需要,他们在演歌剧时也保持着自己的良知和道德,在观赏廊柱时也怀着爱和恨;一切外界可能带给他们的至善和伟大,在他们的想象中必然尽量地变得更为逊色,其目的无非是要把这至善和伟大同他们的贫乏的本性联结在一起。”


第六章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