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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卷
十五
我还未曾看出这个大问题的关键正在你的选择之中,只有你、全能的天主才能创造出千万种奇妙的事物。我的意识审视了物质的外形,给美与适宜下了如此的定义:美是事物本身令人喜爱,而适宜是这一事物与另一事物之间的相互和谐。我由物质世界中找出例子对我的区分作了证明。我进而钻研精神的实质,由于我对精神怀着错误的见解,因而不可能看出精神的本来面目。真理的光芒照耀着我的眼睛,可是让我跃跃欲试的思想却从无形的事物转向线条、颜色、大小;既然在思想中看不到这一切,我就以为我也不会看到我的精神。另一方面,在德行中我倾心于内心的平和,在罪恶中我痛恨内心的浑浊,我认识到前者具有纯一性而后者具有分裂性,所以我认为理性、真理和至善的本体就在于纯一性。同时愚蠢的我以为最坏的本体存在于无灵之物的分裂中,恶不但是实体,而且还具有生命,但并非来自你万物之源。
前者我称之为“莫那特斯”,作为一种无性别的精神体;后者我称之为“第亚特斯”,例如罪恶中的愤怒、放荡中的情欲等。我真是弄不清楚在说什么。原因是我当时并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恶并不是实体,我们的理智也不是永恒的至善。
正如愤怒来于内心的冲动,内心活动一旦失常,毫无顾忌地倒行逆施,就会犯罪作恶;情欲起源于内心的情感,情感若不受节制,就陷入泥潭;同样假如理性败坏,那么生命就会受到淫辞邪说的玷污。当时我的理性就是这样。我并不懂得我的理性应受另一种光芒的照耀,之后才能享用真理,因为理性并不是真理的本身。“主啊,是你点燃我心灵的灯火;我的天主啊,是你驱散了我的黑暗”;“你的满盈照耀了我们”。因为“你是真光,闪耀着光芒进入这世界的每一人”,“在你身上,永无变化,永无晦蚀”。
我试图靠近你,而你却拒绝我,让我饱尝着死亡的滋味,因为你拒绝傲慢自负的人。我狂妄至极,竟敢称我的本体就是你的本体,还有什么比这种论调更傲慢自负的呢?我明知自己是变化无常的,我佩服明智,企图上进,但我宁愿想象你也是变幻莫测,不愿承认我跟你完全不同。所以,你拒绝我,你拒绝我的顽固狂妄。我想象着一些物质的形象,我身为血肉之躯,却怨怪血肉;我像一去不返的风,我还没归向你,我彷徨无助,投奔到既不是你又不是我、也不属于特质世界的幻影,这些幻影并不是你与真理为我而创造的,而是我的浮夸停滞于物质而虚构的。我责问你的稚弱的信徒们——他们本是我的同胞,我不明白自己是流亡在外,和他们相隔——我纠缠不清地责问他们:“为什么天主所造的灵魂能有错误?”但我不希望别人反问我:“为什么天主能有错误?”我宁肯坚持你的不变的本体一定存在错误,却不愿承认是我的变幻不定的本性甘愿走入歧途,因而要受到错误的惩罚。
我大约是二十六七岁的时候写了这本书,当时满脑子是物质的幻影。这些幻影在我心灵、耳边唠叨着多么甜蜜的真理啊。在我探讨美和适宜时,我也侧着我心灵之耳倾听你内在的乐曲,我愿“肃立着静听你”,“希望听到新郎的声音而喜乐”;可我办不到,因为我的错误叫喊着将我拉到身外,我的自满沉重地压在我身上,把我推向深渊。你“不让我听到欢乐愉快的声音,我的形骸不能欢跃”,因为还没“压碎”。